也许是生于帝王之家的凉薄天性吧?我与凌靖,时常抱着唐婉所生的宏儿一起逗弄,这孩子被我精心照顾着,长的愈发清秀可爱,而我时常在凌靖看他的眼眸间去寻找一些自以为的遗恨。
看着宏儿时,他偶然会流露出无限的憧憬。须臾,他望向我,一脸慨然道:“你能这样对宏儿,我颇为欣慰。”目中忽又迷惘,叹道:“对于他的生母,也算有个交待吧。”
唐婉的名字,就此被隐去,取代的只是一声皇子生母的名号。但他的神色是释然的,眉间寻不到一丝悲戚。我于此刻才恍然,唐婉也好,沈妃也罢,如今的我,都不必耿耿于怀了。
他的精力,大都摆在了他的三十年宏图愿景上。他的宏图愿景中,有给我的最后十年。
自凌靖宣布南伐之后,京师便已内外戒严。
九月十五这日,辰时未到,我便早早梳洗打扮出来,与凌靖一道坐上辇车,以帝后之尊前往两仪门为韦云哥哥送行。
三十万步骑,囤于京师皇城外廓。韦云被受封为左卫门车骑大将军、都督关内诸军事,少司空穆亮、安南将军卢渊、平南将军薛胤等几位老将为副将,辅佐军中。
这日天色苍茫,皇城两仪门上秋风劲吹,略有寒意渐入我的心扉。全城早已戒严,我站在威严高耸的城门上,环顾四下,不尽铠甲整装待发。这样的情景,于凛然中又有豪迈,又有肃穆。
城外旌旗猎猎,戈戟林立。待韦云以铁甲银盔,遥遥祭过太庙之后凌靖终于下令策马而出,三军山呼万岁,响震内外。
我一身华服久久伫立于高楼,头上的凤钗在秋风中摇曳摆动着,划到脸上是冰凉的冷意。
看旌旗半卷,逦迤出城,我的心胸便在这久居的后宫天地中霎时开阔,只遗憾自己此生就要困顿于此,天高鱼跃的梦想,只能是韦云哥哥能做的了。
我的哥哥,你曾半生不如意,我愿这此后的岁月,你能纵情天地。
分别的离愁,被这无限的绮思所幻动,我在心内千万遍的祷告祈求着,愿上天庇护韦云,愿他早日找回自己的幸福。我如此这般终日祈祷,连宏儿的满月宴也是交由方嬷嬷去操办了。
心中却依然忐忑,那种感觉自我知道韦云即要出征时便从未离去过,而现在更是时常莫名地升腾。我坐立不安,书不成行,曲不能调,终日什么也干不成。
还是温先生于每日的汤药中另外给我加了安神汤的成分,这才勉强压住了我的惊思。
九月底,凌靖进了玉嫔姜氏的份位,册封为昭仪,赐号“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