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宏儿在我怀中舒畅的睡熟时,阿满才领着方才同去的两个侍女匆匆进来。我一眼望见,她的身后并没有人跟着。一颗心,顿时跌落进谷底。
将宏儿交给乳母,嘱其好生照料着,挥手命侍女们下去歇息,只留了阿满一个人伺候。
寝殿中,阿满低声说道:“温先生于今日暮晚时分出的宫,只有他一人,奴婢问其他御医,都说是院正请假回乡了,是皇后娘娘的恩德。奴婢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请了温先生指派的那位医女来问话?”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手中的酒杯在指间掉落,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声,在寂静的寝殿里尤其响亮。
随即,我放下了全部担忧,当这些担忧已经变成事实时,便无需再不安,姿态淡然平和地缓缓坐下,问道:“阿满你害怕么?”
阿满摇头,在我面前跪下:“小姐,您去哪里,阿满就去哪里。”
我拉她起来,倚在她的身上,幽幽的道了一句:“又到梅苑花开的时节了。”去年的寒冬腊月里,这个后宫,便送别了昭仁皇后李小怜。今年的寒冬,梅花还会盛开么?还是,会再一次的一夜之间凋零?
我渐渐觉得睡意来袭,倚在阿满的身边,在这一腔绯色迤逦的思想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我又做了许多年前做过的那个噩梦,我赤脚走在冰面上,瑟瑟发抖而又无处可容身。这梦境,一如当年那般的冰凉而阴冷,似乎人生转瞬之间,便已匆匆走完一生。
从起点,又回到了原地。
次日醒来,我自然又是旧症复发,高烧不退之余,连人也意识模糊了。幸亏了那个医女暗云,迅速的开出药方来。一剂汤药下去才算勉强压住了我的症状。
我病中每每醒来,都不见凌靖过来探视。一颗心,终于冷的不能再冷。而父亲,却终于在几日之后进宫来探我。隔着屏风帘帐,我远远望见他有些发白的头发,声音带着疲惫却又强自镇定的他,向我问好:“皇后娘娘,蒙皇上恩德,下臣特意进宫来见您。听说您身体有恙,请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他不敢说些什么,看来凌靖对他进宫一事,盯的很紧。但是,偏生又会在这个时候,放他进宫来探视我?
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中烦闷,一面告诫自己不可自乱阵脚,一面撑起身子,向父亲回言:“父亲,我没事,只是略略感染了一点风寒之症而已。倒是祖父和父亲,您要多多注意身体。”
我强做镇定的回答,虽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非同寻常,但是毕竟不能对父亲直言这一切,更何况,我如何直言?告诉他,我在宫中过的不好吗?我这个皇后,早已失欢于夫君面前?
歪坐在床上,我命人出去准备午膳:“来人,去准备酒席,本宫要与太保大人一起共进午膳。”说罢,我打起精神,便要落地更衣梳妆。
父亲连忙站了起来,垂手向屏风后的我说道:“不必了,下臣今日来,是奉了陛下的诏令,一会儿,还要去乾清殿中向陛下复命的。”
我沉默片刻,果然,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