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以一阕诗来形容,甚是妥当。
那便是: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我自小就知道自己并非嫡子,所以论继承大统,我是排不上名的。而我的母妃在父皇面前却甚为得宠,这又注定了我一出生就比别的皇子更受众人瞩目。
少年轻狂时,我也曾随着王公贵族子弟一起,赏舞听歌,沉醉于歌台舞榭中,掩饰自己对皇权的渴望和取而代之的欲求。
记忆中,那日的晨光极为清新,初夏的微风,暖暖带有香薰的瑰丽。我立在那花园中,屏声静气,看她舞动广袖,脚下轻盈的鞋履立在方寸的花丛空地中,一任晨露沾湿了月白色的香丝薄袜。
她的身后,是古树苍翠,晨曦霭霭。
那一刻,我产生了错觉,以为这女子原是天界的仙子,她舞毕,又吹奏了一曲《清平乐》,凝视着即将冲破云层冉冉而出的朝阳,那种沉静,绝不像一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
她窈窕动人,清丽无双,说是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半点也不为过,然而,她却是权臣韦庄的孙女。
那日,我杏色衣裳锦袍,长带当风,在檐下安然伫立。面上是微笑,心里却有着挣扎和犹豫,我知道,我若真的动了心,这份原本纯真的情,在我们彼此这样的家世和时局中,就难免要遭到亵渎和利用。
但是,珠玉在前,我并不是柳下惠,一时情迷了,还是击掌而赞。那掌声,是激动而迷乱的。我那时还年轻,做不到真正控制自己的心绪和喜好。况且,这样的迷乱,又岂是真的故作淡漠就可以掩饰的?
她回转身,望见击掌的我和韦云,有些意外,却不觉得惊慌。
巧笑含嫣,翩然上前行礼如仪。
她客气而生疏,刻意与我保持了恰当的距离。
我知道,自己昨日在韦府的言行,肯定伤到了她。这一刻,我才痛恨起自己以前的孟浪时光,她与那些青楼女子,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我诚信向她致歉,拱手将自己自小佩戴在身上的一对玉佩,送给她作为赔罪之礼。
但是,想不到,她淡然婉拒,接着,在我身边擦肩别过。
微风拂着她的裙裾,宽大的白色裙边扫过花园中的丛丛花儿。迷迭花的香味,在她少女幽香的体味中,相和的更加美妙。那一刻,我失魂落魄。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她叫韦丽华,丽华,美名配佳人,绝代无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