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轻悄无声地出现一道人影。
她在军中,亦扮成士兵模样,行动宛若狸猫般轻捷,别处都看不出端倪来,只是眉目间的清丽逼人,令她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匿行踪。
总督缓缓道:“你不是说,我和女儿见面后,她将有所表示?”
吴怡瑾道:“大人,也许夫人受到钳制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她也应该有所暗示。”
“我想,一定有其他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大人,家族戒指,只有夫人一人知晓,连您也不知藏在何处是吗?”
“那是没错。可……”老人跌坐在地,浑浊的眼里没有半分神采,仿佛短短时刻的相会,给予这个老人的震动,足以使他猝然间变得更加苍老。
“大人!”吴怡瑾道,“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出原因。”
总督思考良久,颓然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可你记着,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无论如何,女儿在他那里,如果三天内找不出原因,我就会把总督兵权正式传给他!”
他沉默一会儿,又道:“我父女相会,就算只有一天,一天完整的时间,就是立刻就死,我也无所遗憾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何事介怀呢?兵权……兵权又算什么?”
吴怡瑾见他如此,恐怕是三天也未必有耐心等,便说:“请大人也帮我一个忙。必须引开黄龚亭,我才有机会接近夫人。”
“我会安排的。”
吴怡瑾走出来,和沈慧薇相见,把情况说了。沈慧薇沉吟道:
“若夫人不是故意,这种情形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神智被药物或其他的方法所控制,现在不过是个傀儡,另一种可能则是黄龚亭掌握了夫人的弱点,使她不得不如此。若是后者,事情更难办。”
吴怡瑾微微皱眉,想着那个阴森如地狱的处所:“以那个女子的阴鹜忍耐,未必是后者。”
“我想也是。那天晚上,川照给过他一包药,想来就是此物效力。”
皇甫总督果未食言,第二天驻军扎于原地,令人请黄龚亭来,执意与他不醉不休,席间老泪纵横,虽不便明言见到女儿,但传位的意思已很明显。
这个传言由筵席间传了出去,不过半天功夫,军中便已传得纷纷扬扬。
而此刻,沈吴二人却悄悄设法进入了黄龚亭营帐。
然而,帐内空无一人。两人相顾失色,情知事情有变,立时抽身而退,整座大帐倏然平空掀起,四周东一晃,西一晃,蹿升的火苗耀眼夺目,冷森森的兵伐之气扑面而来。数千兵马潮水般涌动,满山满谷皆是壕鼓战声,最里面的举着短刀利剑,外面一重拿着绊马索以及倒钩网面,最外面,则是长枪强弩的骑兵。
重围中,白马银铠,黄龚亭殷殷微笑:“吴姑娘,你若想见拙荆一面,在下求之不得,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吴怡瑾脸上微现因怒气而致的红晕,即刻褪去,目不转瞬瞧着对方。数千兵马包围着两个弱小女子,黄龚亭亦下定决心此次必不容她二人轻易逃去,满天火光映着遍地清雪,照在那少女脸上和所穿的士兵盔甲之上,红白两种颜色都似闪电一般明丽,刺得他双目生痛。却见她收回冷冰冰的目光,微一侧头,向着同伴道:“慧卿,真是对不起,我连累你了。”言语轻缓,不紧不慢,沈慧薇微笑不置可否。黄龚亭一阵阵心潮澎湃,只觉风神如画,清雅扑面,仿佛从兵戈利器之间,突然氤氲满江南云水缥缈之气,他心神俱已远游,身不由主道:
“你两位若能弃刃归降,我绝不与你们为难。”
吴怡瑾淡淡一笑,没有答言。沈慧薇却笑道:“我们姊妹受总督大人邀请,各处随便走走,敢是犯了大法么?诚惶诚恐,这就告退了。”
黄龚亭见她仍如无事人一般,他明明优势在握,却如一根绷紧了的弦般紧张,丝毫无心玩笑:“既是受总督大人邀请,在下是新任总督,如此,也一样视姑娘为上客,请。”
沈吴对视一眼,均想:“原来皇甫总督终究忍不住了,让他得逞。”阵前换帅,三万兵马人心何向,确是危险之极。这一点比沈慧薇听说是川照统领西军更为忧心。
请字出口,众兵士闻风而动,重重叠叠扑了上来。吴怡瑾随手震开几枝长枪,发现这些士兵绝无武功高手在内,不过拥上来的人如同潮水,人多聚集的力量也就越大,即使武功再高,也禁受不起数十人组成的人墙一次撞击之力。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千万不要离开我。”千军万马之中,沈慧薇仍旧镇定若常,盈盈微笑。吴怡瑾看着她的眼睛,她温暖柔软的手传递着坚定的感觉,失去师父以来一直如孤雁失寄的彷徨忽然之间得到依靠,那个无时无刻不谈笑自如的师姐给她以一种最温暖最宁静的安全感,又是和师父在一起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