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也太欺负人了!谁都知道丞相这个女儿中看不中用,是个乡下来的傻子!”晟澈的贴身小婢典儿一边收拾着主人午后练的字,一边嘟着腮帮子抱怨。在她六岁那年,如果不是爷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她早冻死饿死了。从那以后,她的命就是爷的,爷的幸福就是她的指望。
晟澈坐在桌边把玩着一只毛笔,嘴边笑意甚浓,傻子?只怕真当了傻子的人正在沾沾自喜呢。这从天而降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回想起那夜月光下的一会,那般美丽的容颜,那般温暖的眼神……是呵,他是多么的企盼每日从朝里回家,能有一双温暖的眼柔柔的望着他,就如同当年的母妃看着父皇一般。
“典儿,事情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这个曲汝风,你会喜欢她的。”他扬起眉自信的笑笑,似乎是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无限憧憬。典儿心里微微一怔,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明媚的表情了,哪怕是蕊夫人,也不能让他这般。看来这个新王妃,不简单哪……
“王爷,夫人备了几样精致小菜,遣奴婢来问问王爷今夜是否去合欢苑用膳?”刚刚想到蕊夫人,她的贴身侍婢清芬就在门口等着了。
晟澈仍坐着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典儿司空见惯的走到门边甜甜的说:“清芬姐姐,爷今日下午在司马将军那饮多了酒,身上不大痛快,就不去叨扰蕊夫人了,还请夫人早点歇息,爷改日再去探望。”清芬仍不死心的往门内探了探,见里面的人实在没有回应,这典儿也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只好不甘心的扭头走了。真不明白为了哪桩,王爷对夫人总是厮抬厮敬的,竟没半点亲热劲儿。夫人日日来请,爷总有办法推脱,纵使去了,也极少过夜。都说爷只有夫人一个,自是宠爱有加。我看宠还是有的,爱竟看不出来呢。清芬叨叨着一路低着头往回走,又免不了一顿责骂了。
大婚之日很快到了。亲王与丞相家的联姻,帝王与岚妃娘娘主婚,太后也派了跟前最得力的倩容姑姑来操持婚礼,多么的体面。皇亲贵族、朝廷大臣们自然是无不赶着堆的前来喝上这杯喜酒的。虽然私底下很多人都清楚这场婚礼不过是帝王家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一来二去的较量延续,但都做出一副天恩浩荡,艳羡不来的嘴脸。
新房内,汝风顶着层层的凤冠霞帔端坐床前,心里暗自嘀咕,这么沉的行头,我到底有些功力承受起来也不觉着如何,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都是这么受得住呢?可是要从清晨穿到夜里啊……外面礼炮阵阵,喜乐频频,只怕那个裕亲王爷正在觥筹交错中乐不思蜀了吧,可怜我在这里顶着一头累赘苦等。
心内正在心猿意马,门外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纷杂的很,起码有十来个人。
“八哥,你这就不对了,人人都知咱们这新嫂子是人间绝色,这新房你若不让咱闹上一闹,未免也忒小气啦!”说话的是礼郡王,排行第十,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说是要闹洞房,但语气中明显的揶揄不难看出他其实是想让新人出出洋相。
“十弟,今日哥哥我小登科,娶的可是咱三哥忍痛割爱的美人儿,我心里高兴啊……这美人我可是要独享,绝不让你们胡闹。改天八哥带你上天香楼见识见识那头牌花魁苏婉言,你看如何啊?”说话之人口齿不清,看来喝了不少。接着就是有人冲了进来,强行按上了房门,任由门外一群好事的少年胡拍胡喊。
沉默了些许功夫,来人缓缓的向新娘走去。脚步轻盈稳健,像是并未饮酒的样子。
“王爷好酒量,把门外的爷们都骗倒了。”红盖头下的人儿轻笑出声,恶作剧得逞般压低了喉咙说道,仿佛怕外面的人听见。
“夫人好演技,把那紫幻城的人中之龙都给骗倒了,便宜了我这个凡夫俗子。”晟澈笑道,伸手仿佛做什么家常事一般的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把这劳什子取下吧,起码有七八斤重。”他似是很熟稔的看着曲汝风,指着她头上的凤冠。
“恩,正合我意。”汝风三下五除二的扯下一身武装,转眼只着一身月白色小衣坐到了桌边,大啖盘中小点。晟澈也脱去了大红长袍,穿着家常的青色罩衣坐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斟茶,一边痴痴的望着她。
“你说,那夜我若不那般奉承你,你准备将我怎样?”汝风就着晟澈的手喝了一口香茶,目露凶光。
“自然是对你轻薄一番,把你吓得半死再把你丢给那群废物咯。”晟澈也不含糊,实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忘伸出长臂挡住袭来的粉拳。
一时四目相对,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汝风,我今天真高兴。”过了半晌,晟澈憋红了脸没脑没脑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汝风哑然失笑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的风流公子,情场老手,看来还真是浪得虚名。
“我绝不负你。”晟澈拉起了她的手,搜肠刮肚才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甜言蜜语。
“好。”汝风没有再言语,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任由他轻轻的将自己环抱。这个少年的怀抱颤抖而微凉,他与自己一样,是多么的渴望温暖与幸福。
或许真是前世的因缘,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渴求已久的东西,对这从天而降的幸福,珍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