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番外篇 夏殁花落
未央八月，桂香满城。
这花是让人奇异的，小小一搓香气竟可以绵延数十步，穿过街头小食的腻感而丝毫不会染上杂味，轻轻甜甜像浮在尘俗之上。
一个二十有余的白衣公子推开他医馆的大门，闭了眼深深嗅吸。
忽就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花香。那香似还带着露水，伴着一声喊：
“燕大叔——”
睁开眼。一名气喘吁吁的女孩手撑着膝盖急喘，精巧的脸庞因为天气滑下几滴汗水，鬓边的两缕发贴在脸上，却完全不减明眸皓齿的颜色。
她着红色裙裳，待稍稍气匀了就把手上的篮子递过来。
那被唤作“燕大叔”的男子无奈一笑，接过小半篮的淡黄色桂花。
“我二姐姐说你药室味儿太浓，用桂花冲冲。”红衣女子轻巧一笑，容颜日月失华。
燕倾浔推开了门，掀开篮子嗅了嗅。
“新摘的？”
“可不是。早上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摘了用冰块裹着。你摸摸，还是凉凉的。”意茶笑道。
燕倾浔伸出手想揉揉这女子的头发，可半路上手就转了个弯，捧起篮内的桂花来看。她发辫一丝不苟，弄乱了也是他不愿的。他顿，“进来吧。喝口茶。”
意茶低下头忖道，“今日刺绣的功课还有一堆在房间里面，东西送到就回去了。”
燕倾浔进院用大碗乘出桂花，“那就回去吧。替我谢过你二姐。”
她点头应允，接过篮子转身消失在林荫小道。日光洒在身上有斑驳的花纹。
回了屋子把桂花放进药室的柜台上，回了大堂时候就有病人候着了。燕倾浔年级虽是不大，医术却是公认的高明。前两年井水染毒，也是他****熬药治好了大多的病人，后又扼住了上游淌毒的一眼泉。那时他才来未央，此后在城内便声名大起，与显贵人家也就有了往来。可说也奇怪，他不仅婉拒了进宫当御医的美差，这两年也只是盖起了一匹小小医馆，馆内人手寥寥，乍看冷清得很。
但由早至晚不绝的来往人众，就是他的证明了。
现下的来人却是往日没有见过的。燕倾浔却不见迟疑，医馆的营生本来就是往来者甚众，即使他自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会出现遗漏，何况未央方圆五百里，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了。他手一挥看座道，“贵体何恙？”
那书生打扮的公子似是惊惶不安，低头坐下，半天才懦懦出声，“天热，头发昏。”
燕倾浔朝桌上一小块软垫努了努嘴，看对方毫无反应便抓了他的手往上一摁，搭上三指却也不弄闭眼的玄虚，只是问道，“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那书生被他抓手一吓，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那眼神像一只受惊的鹿儿，随即又驯和地低下头去。“从北边来的，娘亲望我考取功名好返家。”
燕倾浔只是斜靠着桌子，懒懒道，“国试六月就过去了，再考也是明年的事。”
书生听了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也带了哭腔，“无颜回家见父母，带着的盘缠也都几乎用尽了。今日听人指点着来先生这儿，还不止够不够看病钱。”
燕倾浔听了无言，只得道，“中暑不是什么大事，不收你钱便罢了。可是以后十个月可不好过。”
书生似是抓到了一点希望，眼底也晶亮起来。“先生若是真好人，便让书卦鞘在这帮着打打算盘，只求一口饭吃就是了。”
“这……”燕倾浔被这突然的要求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