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珠回过神来,匆匆一笑,“没事。”
宋锦和的话在心里生了根,许如珠一下午心神不宁,还没到点下班,她便离开了办公室径直回家。张姨还在做饭,看到她,有点惊喜,“咦,如珠,今天这么早?”
许如珠笑了笑,“嗯,今天没什么事。”
张姨很是体贴,“那你先上楼休息会,饭好了我再叫你。”
许如珠点点头,“好。”
她上楼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会放在哪儿?你猜猜……”宋锦和的话回荡在耳边。
会放在哪儿?
书房!
许如珠在书房前停住了脚。
沈浩淼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书房了。只旦回到家里,他的大半时间都消磨在里头。
许如珠尝试着握住门把,轻轻一扭,房门应声而开,许如珠心里一喜,立刻闪进门去,掩上门。
许如珠极少到他书房里来,书房收拾得很是整洁,窗下铺了一张地床,床上散落着几本期刊杂志。窗户大敞开着,和煦的春日晚风吹拂进来,一室馨香。许如珠这才发现,原来窗外的阳台上种植着不知名的盆栽,此时正盛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朵,一簇簇的,在风里微微颤动。
许如珠略定定神,开始翻找抽屉。三面皆书柜,翻找东西着实不易。许如珠翻了一会,只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与小杂物,并无其他发现。她看看时间,已经近七点,担心沈浩淼回来,于是先退了出来。
张姨正好将饭菜端上餐桌,看到她下楼,便笑道,“如珠,可以吃饭了。”
许如珠在桌前坐下,不经意地道,“先生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张姨笑了,“先生已经回来了。”
许如珠大吃一惊,手里的汤匙顿时掉了下来,“什么?”她失声惊呼。
张姨道,“先生回来换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许如珠松口气,“哦。”
张姨端上最后一道菜,解下围裙,“那么,如珠,你慢慢吃,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家里的纸巾也没有了。”
“好的。张姨再见。”
张姨走后,许如珠一个人吃了许久,连她自己也惊异起来,最近的胃口实在好得有些不像话,伸手在腰上掐了掐,竟然揪出一圈肉来。
吃完饭后,许如珠到后院里走了一圈。春天来了,院子里一片欣欣向荣景象。许如珠心里惦记着光碟的事,但终是不敢再贸然再去书房,沈浩淼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若被他发现,可就大大不妙了。
一连几天,许如珠都早早回家,趁沈浩淼没回来之前,在书房里翻找。书房里的书柜和抽屉倒多,但都没上锁。许如珠找了几天没发现,心里不禁有些纳罕,说不定根本就没搁在这儿,若是搁这儿的话,又怎么会这么大意地不上锁?
三月初,刘柳回到了绯色工作室。
当晚杨招弟就弄了一桌子菜,直接在办公室里摆上。几个女人举杯相碰,刘柳的泪就下来了,“如珠姐,容容姐……”
钟容容“嘘”地一声,“来,吃菜,什么也别说了……”
刘柳含着泪笑,说,“让我表表忠心也不行啊。”
因为这餐饭,许如珠回家的时候便晚了一点。回到家的时候,张姨正要离开。
许如珠顺口问道,“先生回来了吗?”
张姨答道,“先生今天早上说去深圳,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张姨现在成了他们俩的传话筒。许如珠几乎记不起来了,上一次与沈浩淼的交谈是在什么时候。
听说沈浩淼去了深圳,许如珠心里顿时大喜。她匆匆地洗了个澡,就打开了书房门,且毫无顾忌地打开了音响,顿时,好听的《BecauseIloveyou》流水般流淌出来。
她专心致志地找了许久,最上层的书柜前些天都已翻过,这两天一直在找底层抽屉,因为长时间蹲着,脚有些发麻。她站起身来,伸展一下身子,踢了踢脚,突然间,如见鬼魅似地呆住了。
沈浩淼正抱着双臂,倚门而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样子,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许如珠的心跳加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发哑,无论如何出不了声。
“我亲爱的夫人,你在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沈浩淼轻声道。
许如珠做不了声。
沈浩淼走上前来,径直打开靠墙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拿出一张光碟递过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许如珠完全呆住,良久才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沈浩淼走到电脑前,将光碟塞了进去。他将电脑转至许如珠跟前,示意她看清楚。
光碟在电脑里,因为运行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画面很清晰,但却有些跳动。许如珠看清楚了,视频上的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到齐刘海的小女生,再到小波浪卷的大姑娘……或在郊外踏青,或坐在父亲膝上撒娇,或侧了身委屈落泪,或烛光下虔诚的许愿……
“你看到这些,是一个男人的愚蠢,枉废的真心……”沈浩淼凝神着屏幕上的画面,轻似耳语,“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我就不值得你,哪怕一点点的留恋?是宋锦和,对吗?呵呵,我就知道,他处心积虑地,想方设法地要帮助你,为此不惜找凌萱演一出苦肉戏,而我亲爱的太太,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他掉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你相信任何人,却唯独不肯相信我。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到底有多硬,有多冷……”
许如珠怔怔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怎么那么叫人不安呢……
“一直到最后,我都抱着幻想,你或许不能完全相信我,但你至少会舍不得我。呵,现在看来,我错得还真离谱。我这些盲目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沈浩淼伸出手,轻轻抚上许如珠的脸,“我知道宋锦和想要什么,他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知道。好吧,既然他这么尽心尽力,我就成全他好了。果然,消息一放出去,他立刻就告诉了你……你真没辜负他呀,当天晚上就跑到我的书房里来了……你知道吗?我的心都碎了……我又想,或者你会直接来问我,如果你真的来问我,我就会告诉你一切……但是你没有!”
原来……原来……他是故意的……有些什么,在心里砰地碎开来,她很惶恐,惶恐得心都疼了……
“我想通了,如珠,从此以后,我不要再为你伤心难过了……”沈浩淼拉开书桌抽屉,取出同居协议书,三下两下撕碎,手轻轻一扬,纸屑便轻飘飘地落了一地,“你不用走,我走。我说过,这房子是你的,这里是你的家……”
他转身大踏步走,许如珠怔怔地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追了出去。
沈浩淼恰好打开了大门,许如珠张开嘴,想要大叫他的名字,但喉咙骤紧,只沙哑地发出啊啊声,门轻轻磕上,沈浩淼的身影消失了。
门外下起了大雨,沈浩淼将车速加到了一百码,雨水哗哗地拍打着车窗,像狠狠地砸在他心上,疼得几欲不能呼吸。
一生之中,也曾有过这样绝望的时刻。刚误以为母亲与许绍雄有染的时候,刚听闻父亲被击毙的时候……
他紧紧咬着下唇,将车头一打,车子滑进停车场,斜斜停下,泊车小弟穿着雨衣小跑过来,他打开车门,丢了钥匙,大踏进走进酒吧里。一阵嘈杂声迎面扑来,将他燥热的心立即掩盖,那些伤痛因此仿佛不易察觉了……
他叫酒。成打成打地喝。
“沈总?”一把颇为熟悉的声音。
他已经七分醉,但仍然认得她,笑起来,“咦,宋小姐,这么巧?”
宋汀也觉得巧,她不是爱玩爱乐的类型,为数不多的寻欢也是因为无法推却的闺蜜情意,偏偏最近两次就全都碰上了沈浩淼。
“你怎么了?”她脸上不禁现出关切之色。这个男人,她从前只听闻他能力出众,后来极少的接触里,更觉他不可多得。许如珠或许有她不幸的地方,但终归得到一个沈浩淼,也是幸运。
“嘘……”沈浩淼笑了,“喝酒!”
她不忍留他独自一人,却又制止不了他,最后眼睁睁看他醉掉。自己也扶不动他,只得打电话叫了司机,亲自将他送至酒店,为他开间房。
沈浩淼睡得很沉,孩子似的安静,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浅笑,像是梦到了开心的事。
宋汀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某处软软地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拨了拨额上的乱。他受了惊扰,轻轻动了一下。宋汀吓了一跳,触电似地站起身来。
沈浩淼叹息似地叫一声,“如珠!”转瞬又跌入昏睡。
宋汀面红过耳,慌乱地走出门去。
出得酒店,迎头冷风一吹,宋汀顿时清醒几分,司机看到了她,徐徐将车开了过来。坐进车里,她的心跳才渐渐平缓……
原来,心动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她活了三十年,也不是没见过叫人心仪的男人,但没有一次,像此刻一样,仿佛三魂走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