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表姑给春儿做嫁妆的半年里,春儿也在家做活计,她不是做嫁妆,是做寿衣。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做寿衣,春儿十七了,十七岁的人有想给自己做寿衣的么?可当年十七岁的春儿就给自己做起了寿衣。
农闲时,春儿一般是在里屋里做针线活的,春儿爹乐得看闺女拿着绣绷绣花啊草的,当年同春儿娘第一回见面儿时,春儿爹还记得清清楚楚,春儿娘也是坐在五奶奶家当院里麦秸席上绣花的。春儿爹看着春儿绣啊描啊,就象看见当年春儿娘,当年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春儿会给自己做寿衣的。
春儿断断续续地从入冬到转过年五月里,做完了自己的寿衣,竹叶子不在时自己穿上,感觉从来没有的脆生。她给别人做了十年了,嫁衣寿衣都做过。可嫁衣兴自己做么?不兴!但寿衣自己做的可是可着心呢。春儿把自己的寿衣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件宝器。
刘表姑、五奶奶、春儿爹商量好了:让石滚子的堂弟广东来替石滚子接新人。这里风俗,哥不在家成亲时可浱弟弟去接,但兄长不行。闹新房的时候虽说三天之内无大小,但爷爷辈的都可以去闹,大伯哥就不行,这是规矩。春儿爹待五奶奶去茅房对刘表姑说起“火鸡橛子”当年嘱托的话,刘表姑先一惊,接着就心平气和下来,说:大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俺有福把春儿娶过去,那是俺祖坟上冒青烟了,俺把春儿当亲闺女稀罕着;俺要没那福气,说着眼里就含了泪,俺要没那福气,春儿也是俺老刘家的人!大哥呀,看咱的造化吧!
春儿爹说:石滚子不在家,春儿又有这个毛病,婚事也就不办了,只浱广东推个小车把春儿接过去就行了,起初刘表姑不同意,认为那样亏了春儿。看春儿爹意思很坚决,也就没再坚持。但头是要换的。“换头”是这里的风俗,不换头意味着媳妇进了婆家的门不扎根,不生养。会带来霉运的。刘表姑说,我这几天不走了,东西我都有现在的,哪天我来串门子,看春儿睡下了,我就偷偷地把头换了。还是那话,看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