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若一轮无时不刻不散发着氤氲皎辉的巨大银盘,孤高清僻的占据着杳冥无光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庞然的天地间,无穷辽阔广深,而此时此刻寂静得只剩下满目近乎萧索惨然的凄冷月光,比肩山麓,更迭山峰若龙虎交尾的庞大阴影轮廓里一股强大得无法言喻的霸道妖势正在疯狂的宣泄而出,恰如一整面汪洋怒海完全颠覆倒扣在山峦谷溪之上。
广如潮水般的密集妖势拔地而起,朝着寂静森幽的无数山峰腾冲而起,炼血妖天象燃烧最高的境界并不是燃烧周身妖血而达到元修齐越,而是燃烧妖体真元,以此为基,妖兽之妖修方可晋足凌可抚月的极高境地。
万里江河,罗山森列,深处黑暗无比庞大的怀抱中的天地早已失去了往昔的神采,而明智的选择了缄默,在无所不在无处不至的黑暗之手中,所有一切会呼吸的生灵都会情不自禁的陷入森静,心惊胆战的等待着黑暗终将过去,静候着黎明所带来的第一抹红滟滟的云吞朝霞。
不过在此之前,黑暗到黎明的漫长过程中,甚至天地都隐约的感觉到一场莫大的灾祸正在猛烈的酝酿,或者说,它已经渐渐走到了被黑暗触摸下一切的面前……
吼!
蓦然间,一声极为雄沉庞重的断天咆哮破空而袭,碧碧夺翠之山林,淙淙细流之山溪,沉沉雄峨之山峰,一切的忌惮畏惧此刻都已仿佛破梦为真般的颤抖着,这样强大无比的妖势几乎是可让处在凝气巅峰甚至是筑基级别的强者一瞬间灰飞烟灭。
随着这一声震断苍穹的浑然怒吼,自无数巍巍山峰的巨大阴影里缓缓走出一道体型极端庞大的妖物,其形之大可遮乾月,甚至连它飘然扬洒而下的淡冷月辉都仿佛在发出斑驳流离的森恐可怖的寒芒,就像是积满了害怕的液水。
天地之间垂然降落的巨大月帘仿佛一条垂挂约千万里的碧波天河,氤氲生华的涟涟月辉之上甚至不可完全照亮此兽甚至足可比肩巨大多数山峰的庞大体形,且此兽沉步走出深山重围之时,在分外凄惶的清白月帘上甚至可以管见它足以碾压一切的无法估量的投影。
轰隆巨鸣不时地从深山巨谷之中穿荡而出,这股股强烈至极锐利至极的轰炸浑响大刀阔斧般狠狠射穿周遭山麓之中本在沉睡的凶兽,就此,睡梦一去不复返,反是炼狱般阴冷之感正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嚎,用力的牵扯着其它山中凶兽的心脏与血脉。
群山皆惊,凶兽奔嚎,顿时之间,一道道极为脆弱细微的爆裂之声此起彼伏的回响在山谷重峦之内,原是正逢凶兽孵化之期,然此间,天妖幽魔虎恼怒之极,遂运炼血妖天象向天一步强化自身妖修,此间威压深如汪洋,凶兽方才脱离母体,实为幼躯,有何能耐可独自承受此种湮灭天地之威势,故纷纷气血逆冲连连爆体而夭折。
云随身移,炼目如火,虽只缓行,却身伴滚滚怒啸的风雷之气,耸肩可及云端,踏地可晃乾坤,一屏一息之间便是割体利刃般的不绝妖风喷张而出,妖风卷荡兮,可拨沉山,可覆巨海,炼烧真元从而突破妖修的天妖幽魔虎从其根本已经完全进化成为--妖。
妖,自远古混沌之时便已纵横蛮地荒山,流川罗海,哪里没有妖的踪影,古时,妖指天为证,餐月食日,颠山倒海,无所不作,无所不为,诸般生灵皆是闻风而逃。
然而此兽动用旷世邪术,体高已越山陵,掌大犹如一轮百余丈之大的罗盘,随掌一挥,厉光过处,一股强横的妖修之力便是直接暴涌而出,化作一道惊世炼芒,直若雷霆般爆射而去,一座山峰的竟是深深断裂开来,丈许高的落石密如蝗雨般滚滚翻落,宛若一颗颗天雷轰鸣在山顶,仅仅是一掌之威便是如此,其威能,可窥一斑。
言行至此,曲寒顶着全身血口再度因灵力激绞从而血流暴快而爆炸开来的彻骨痛楚,艰难的飞行出去十数里之遥,便再也难得前行半步,力竭一般的撤去灵力,血玉当即衰落而下,这一摔之下,曲寒全身刀斧相加般色森然血口全自炸裂开来,流淌出刺目的红色。
脸色煞白如霜击,一头漆亮黑丝也自凌乱散开,蓬头垢面的踉跄出逃的曲寒已看不出来半分的隽秀与精致之感,反倒是像极了混世的脏叫花。
奇峻山地之中的凡花素草的花叶上尚且沾染着些许的寒露,翻滚而落的曲寒衣袍前后早已湿透,湿凉的寒意不禁让几欲崩溃的曲寒渐渐恢复了些理智,可惜,惊魂甫定,身后就已传来阵阵轰天裂地般的剧烈震感。
跌坐在地的曲寒极为虚弱的喃喃自语道:“此兽,竟是不惜炼烧真元捕杀于我,真是倒了大霉”,旋即又危中兀自笑道:“看来我曲寒不仅天缘极高,就连妖缘也是深比脚下之厚土”,前一刻,曲寒方可镇静自若,然而后一刻,便是心惊胆破般的微微战栗。
此兽元修暴涨,况且兽体已得吞天化妖之象,此刻它不再是天妖幽魔虎,而是单独的作为一个妖横行山座野岭之中,妖素吞天,渴饮江海,饥餐五行阴阳,世间之旷,却难有其容身之处,天地之高,已愈几千万丈,此兽傲立,亦感卑微飘渺。
无奈之余,曲寒只得孤身作战,况且值此深夜之际,此妖目光难得汇聚,自是难以发现我的行踪,只需借山势之利,亦可迂回反击。
刀锋般凌厉极具狠意眉锁渐渐缓张,混迹燕都蓟城多年的曲寒虽没有临危大智,不过在泰山崩于前的危机情形之下,他总能寻到逃脱之路,这才是曲寒的强大之处。
正如狭路相逢一位异常强大的修行者,刀剑激斩,寒光掠影,生死终不能获天所肯,只身迎战无论在修为亦或是剑术上都凌驾于自己而在极高处的卓越修行者,一味的躲避与一味的拼杀终究不能保全己身,只有灵犀而动,见缝插针之时给与对手重伤一击方得自脱。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不过恰如一位本领低微的修行者遇上一位十分强横的修行者,摆在他们面前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平的抉择,一个手无还手之力,一个稍微动动手指头便可在顷刻间将他轻而易举的击杀,道破其中,不过是心随意动,意行,心亦行。
修行者之心,无比坚韧强大,他并不如凡夫莽汉般易躁易怒,而总是能保持在心如止水般的极高境界,上善若水正是此理,鉴心,才是修行者的首要之选。
强弱相对,其间胜负已并不重要,甚至无关紧要,本领低微者如逢强敌,定是平心敛力,招招精微,甚至出乎本身的境界,而反观剑法高超绝伦的强者一方,狭路莅临,且对手是一个不知第多少次败于别人剑下的窝囊废,其心已不如常态之平稳静容,而泛阵阵涟漪。
心若存绮思遐想,出手定不能达到本该具有无可匹敌的威力,剑招虽是耍得若舞银花,异常清丽,不过都只虚有其表,并未足以伤敌半分,而弱势一方,自始至终都是审慎密谋,步步为营,等待对手露出半分破绽,便是出海猛蛟般迅厉的击杀之。
一颗蹂躏不乱,临危不惧的平常心才是境界极高的强者的不败之密,强弱从不因修为高低而受武断,最能令自己终击倒对方的只有--自己的心,平常的心。
曲寒虽感身后沉重的地震般摇晃之感,不过惊惧之感仅是瞬息而过,下一刻,曲寒已是选择密谋而战,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怕死而选择坐以待毙!
一拍腰畔的混元一气袋,便有数道璀璨若玉之光华从宝袋口内相继飞出,曲寒先以灵力封锁各处经脉玄关往外出血,随后取出数十道玄光护身符贴在身前身后,顿时一片耀眼夺目的玄光。
稍息神定之后,取出七彩凤瞳夜明珠,照亮行进之崎岖弯折的山路。
将避兽龙涎香沿途洒下,此香乃照依古法炮制,传为一神秘古族所有,而今曲寒特持,此香果然清芬无比,闻之腹内皆怡,不过此香却可拒兽辟邪。
避兽龙涎香乃为奇香,非兽不会受其香弱神减修之损伤,故此曲寒方可闻之无虞,踏之无碍。
而逢此间,山摇地动之感渐渐不可遏制,仿佛天地即将毁于一旦的盛大危机于幽旻旷峰四周之外缓缓聚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