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阵围,黑山声光幽,一轮精细无暇玉盘般的朗朗乾月静悄悄的悬在夜空之上,犹如一颗晶莹灿烂的宝石点缀在巨大无涯的夜色帷幕之上,黑潮似水涌动,唯有那似洋流银的月光依然是照透深邃寂夜的至净至美。
一缕缕穿透树林间阴翳罅隙的皎洁月光在树林和山庭里款婉投下一出出迷离斑驳的月痕,忽而,一道道闪耀着精纯黑芒的急促残影似电般横荡而过,迅疾如虹,气势迫人,陡然出现的一股股隐秘而又强霸的气势却若风引树动,涛声震空。
一连十数道划破玉桂新攀落影沉沉的夜山,冰凉寒气流通的深山平地上陡自现出丝丝清韵香气,飘然出尘,惊鸿洒脱的窈窕身姿在山中阴影与月光照耀下有种独特的绝世韵味,而曲寒身负凝气三花之境的修为,履地若飞,并未与柳如烟的队伍相去甚远。
若是换作平常,通往深镶在此山之内的水月小湖,至多只消一盏茶的功夫,而今古脉之气争夺在即,燕国群宗一时并起,大有分而据之之势,其中不少宗门亦是设下百般禁止大阵,或异宝,或仙术,禁制之力仅凭凝气修为却是万万硬闯不得,此举亦会惹人注目。
圣女被劫,已是让花雨神殿名誉尽扫,若是再被其他人闻风得知,则神殿威名恐难再复,殿主必定恼怒,周全考虑诸多之余,柳如烟决定绕开各派豪强的禁制,择途奔袭水月小湖,山路本就九曲十八弯,崎岖难逾,更加上此番折腾,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之长。
夜行不停的十多道靓姿倩影终于奄然停下脚步,恭候余命,而柳如烟美眸远瞻,只见前方约三箭之地隔远的一小片森迷树林上空隐现一道邪佞之气袅袅升空腾冲云霄,时下沉吟片刻之后,轻移莲步,走至身后三步许曲寒身边,附耳温颜道:“公子,尊意如何”。
经过多番全力急奔,曲寒体内丹湖之中灵力早已暴动异常,若非玉血琉璃脉之功恐怕光是这股灵力冲荡的震动就已经让曲寒经脉尽断五脏俱损,暗调气息,灵目注前,方才吁气和色道:“如烟姑娘,我见水月小湖上空依旧阴云笼罩邪气弥漫,看来老怪物还未走”。柳如烟悚然而听,美颜含怒,寸心火起,隐藏肝火道:“依公子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现在攻进水月小湖之内,诛杀老怪,救出圣女回归”。
曲寒闻言却是面露难色的摇摇头,旋即道:“如烟姑娘所言差矣,曲某初见这老怪物之时,便深感其修为深瀚,世所难遇,金丹之期的强者非我等绵薄之力可退,唯今所计只有在此处择地埋伏,苦心株守,等那老怪物趁夜出走,我等聚而齐拥,夺它湖中宝物即可,有了它的宝物,还怕他不肯俯首称臣,归还圣女嘛”。
曲寒之策,实谓以柔制刚之谋,而柳如烟愈加钦佩曲寒的谋略鸿才,只将手一挥,那岿然不动的遮面妙丽女子都眨眼间烟消云散般消失在身边的漆黑里,柳如烟,玄萝以及曲寒亦是稍作湮匿气息,屈身轻纵,窜上一株三人环抱般粗的大树顶冠潜伏其中,伺机待出。同在一起,曲寒更觉鼻端幽香侵沁,心下略有游荡之感,不过很快这种解尝禁果般的感觉就被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驱散,曲寒闻声以指树在口前,示意不做声响,而将目光渐渐送向那轻巧声音的响起方向,稍过几息后,步趋出林的月光温帘下,现出一道老人身影。
月光虽明,却并不可与日光并驾齐驱,仗着目光明锐如锋的曲寒亦是看不清全然面貌,只远远瞧出一个模糊轮廓,老者走出树林之后,旋即单手掐诀,随即在其身后便猛自膨胀出一道足有丈高的虚幻蟾影,四肢触地,一跃数丈,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异象呈于眼前,柳如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今夜若不是亲眼所睹,她今生恐怕都无法取信这样荒谬神异的术法之言,心中惊慌澎湃不已,对曲寒说道:“公子所言确系金玉之贵,若不是公子先前提醒,如烟贸然杀进,恐怕救出圣女无望,自己亦难逃其毒掌”。
曲寒悠然一笑,似乎并未有所理会,反倒是对那老怪物的腾移功法有着不浅的兴致,同时自己心中也存在着和柳如烟并无二致的恐惧,自声道:“那老怪物居然可以身起蟾影,一跳纵越数丈之远,气势雄昂且落地无声,此种功法定然乃是强者密创,方有如此威力”。
“公子,是时候了”,柳如烟不敢丝毫怠慢,圣女获擒,实与本殿面上无光,其心之所欲不过是尽早救还圣女,免得终究被人发觉,到时不光是圣女性命堪虞,就连此山之中的古脉之气恐怕也要尽落他人之手,则此行受辱失光在前,失去古气在后,殿主定然大发雷霆。
曲寒却是不急不躁,一对漆黑闪亮的灵眸一直到老怪物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尽头之后方才跳下树来,否则一时大意,灵力波动外泄,定会被歹人发觉,其时岂不是引火上身。
清澈如泉的月华下那巨大蟾影之相终于消失不见,而曲寒灵力暗涌,已是轻身而下,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花雨神殿凝气各境巅峰的美丽高手。
不待片刻,曲寒等人已是快速穿过包围静泊的外层树林,进入到了水月小湖的内地,夜风阴凉若冰,刺入血肉骨髓,柳如烟走至水月小湖旁,狭长含黛的凤目却是发现湖泊一旁还残留着许多斑驳凌乱的血迹,伸手沾在指尖尚未干透且有温热之感,言道:“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血迹还未干透”。
倏然之间曲寒却是心思一转,想起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为何那老怪物却未设下一道禁制,以防他人乘虚而入,夺他宝物呢,难道他就这么放心嘛。
玄萝闻曲寒低声自言自语,稚声道:“曲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你这是怎么啦”。
柳如烟见到此番情形,柳如烟也同至询问原委,曲寒霎时却是福至心灵,额手道:“他既深夜擒人,定是不想被他人所有发觉,若是在此设下禁制,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行踪暴露,碍他大计,累苦功修,朝夕一毁”。
柳如烟与玄萝俱是一脸迷茫无所知,不过曲寒久而释笑却是让她们二人心头的石头稳稳而落,柳如烟趁此间隙,进步启言道:“公子,作何安排,我等悉尊号命”。
曲寒不发一言,拾步而至水月小湖一旁,怔怔的沉思着,须臾之后,方道:“血迹未干,即可佐证宝物尚在此湖之底,我等需用一法将它激将出水,时机一到,我就以定身之法将它血肉魂魄封住,你等放宝趁此将它擒住,好与老怪物做个交换之举”。
“公子术绝震天,如烟拜服”,定身之法何其难得,曲寒竟也藏身修炼,这个年轻俊生到底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柳如烟没有多作纠缠之想,而是照依曲寒之言原地待命,随后柳如烟暗下命令,命其手下众多女弟子将此湖围成一圈,等待公子之令。
朝着柳如烟等人使个眼色,纷纷退开丈远,曲寒见湖旁有块约三五百斤的巨大石头,便以手轻易抱之,将其投掷湖中,只见波澜不兴的水月小湖却是水浪博天,震响如雷。
而此时湖底之下传出一声蟾蜍嘶吼之声,其声之厉,穿云折树,断山碎石,可是一阵小山般的汹涌波涛之后,就再无其他动静如故,曲寒只知一厢情愿的引出老怪物之宝,却不知此宝早已与玉蟾真人灵犀相通,非是玉蟾真人亲自唤引,即使修为远超真人之人也不能将其逼出湖底半分。
水浪狂洒,蒙蒙雾气旋即将这片绕湖而植的小树林围裹得仿佛仙境一般如梦迷幻,曲寒凭借凝气三花之境的修为搬移巨石砸入湖中,不料湖底之宝并未如设想般愤怒出水,依旧蜷缩在水月湖底。
曲寒眼见此计行不通,只得作罢,心中也是渐渐感觉到了此宝定是与那老怪物有着深深羁绊,非是真人亲来,决计无法将其逼出湖面。
柳如烟见曲寒寸功未成,心里也是着急不已,不知那老怪何时回归,若是在他回来之前还没能挟持其宝以令号策,那么圣女恐是营救无望了。
计算千筹,功亏一篑,曲寒确实低估了老怪物和他的宝贝,如果再不能将激出出湖面,则全盘大计尽为沙盘,谈何拯救圣女,那卷黑轴恐怕也是如那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正当曲寒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际,玄萝见众人无计可施,心中恼火异常,只道出一句童心怒言:“那东西还不出来,我就要放出神火,将你烤熟了”。
未曾想,玄萝一言点醒梦中人,曲寒只又气又喜道:“玄萝,你可真是居功首要”,而玄萝还未明白曲寒在说些什么,脸上只浮出红晕阵阵,心想难道一句话就可以占得首功嘛。
曲寒快步走到柳如烟身旁,低声附耳几句,便不再说话,而听得曲寒之策柳如烟亦是面露娇笑,随即就又同玄萝密言一顿,玄萝目现精芒,直道:“好好好,萝儿遵命”。
而后片刻,柳如烟再一挥素手,众位女弟子再退五六丈远,而玄萝依旧站在原位,幼小娇柔的身躯上却是灵芒大闪,异度辉煌,玄萝双手结印,眸藏点点冷光,结印功成,随即一声娇喝震破玄穹:“紫曜神火莲”。
一座火光缭绕照射四远的紫色莲花缓缓漂浮在玄萝手掌上,散发出无不强横霸道的灵压,这股陡自出现的洪压之感顿令众位神殿弟子心血沸腾狂涌,几乎要挣扎出胸膛。
“萝儿的紫曜神火莲果然非同凡响,连我这凝气巅峰也丝毫承受不住这股弥天灵压,也无怪乎殿主这样深厚的实力都会败在他的手上了”,柳如烟心中嘟囔道,却未将其宣之于口,这件秘密实在牵涉太广,况且对玄萝也不公平。
柳如烟轻瞥玄萝聚神集气的认真模样,又将这件天大的秘密深藏在心底,永远的尘封起来,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开启它,除了她。
紫曜神火莲乃是玄萝密宝,莲花之内奉养着一种极为霸绝狂暴的天火之源,而玄萝自幼修炼【九离御火神诀】,亦有不俗境界,今夜纵出天火,却要将湖底之物强行逼出。
玄萝未作多想,眼眸缓缓而阖,默念神诀,而下一刻莲眸暴睁,眼中尽是神秘而又强大的火光之芒疯狂缠绕,洞彻深幽九天,一声娇叱道:“去”。
一声叱喝,只见那紫曜神火莲旋即脱出幼手,促然掣电般飞至水月小湖上空,放出万道神威烈烈的天火,足可撕裂苍穹毁灭大地的天火化作一条条巨大无匹的紫色火龙力破千军的冲向下方的水月小湖,凡间湖水怎能承受天火之威,只消片刻,已是被炙烈无比的剧温烘烤得水面皆紫,水滚如山,沸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