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梅林旁边的男人淡淡地一笑。他年龄看起来不过四十，但浑身散发着沧桑的气息，在此之中却又有着令人肃然的刚烈和威猛。“本王是西风道的王，名为万丛，数月前刚刚继位，跟这位小兄弟一样是新人，还请诸位指教。”
“西风道国师李嫣然。”坐在他身边的紫衣女子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便再无言语。
西风道或许是九仙门中最世俗的一个派别。他们的组织架构不是门派，而是国家，最高首领是王，其下则是三位大将军，再往下则是普通将军。按照政体类别来分，西风道还是个军政国家。只不过，跟凡人们的国度不同，西风道的武力来自于修道者，他们的军队虽然数量不多，但全部由修道者组成，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新王么？”那边昆仑岭的副掌教轻声自语了一句。
任何门派都有内部斗争，以国家形式呈现的西风道更是如此。每一次王位的更迭都伴随着新旧两位王者之间的残酷斗争。为了尽可能不动摇国家的根基，王位的更迭有两种方式，一是老王自动放弃王位，换取自己的平安隐退；二是跟新王一决生死，活下来的便是唯一的王。不过西风道的每一任王者无不都是历经残酷斗争的强者，极少有主动放弃王位的，所以往往新王的手中总会染满老王的血。
这位叫做万丛的男人，想必也是这样步上王位的。
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人家派内的斗争，谁也不便说什么。
“咳咳。”他们身旁一位青衫的男人干咳两声打破沉默，“我是寒极宗宗主单凌，也算是老面孔了。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弟子沈叶馨，树叶的叶，温馨的馨。”
“不对啊，老单。”隔着两个人的江一剑拉着脸，“这九仙殿可不是弟子级的人能进来的。虽然梅林小兄弟说起来也是弟子级，但人家好歹还挂了个代掌门。你那个宝贝徒弟又算是什么回事？”
“其实是这样的……那个……”寒极宗宗主有些难堪，酝酿了片刻语言才继续说，“大长老他……在演武中被叶馨打败了。他老人家闹脾气，说不当长老了，要让位……我没办法，只好把她带来了。”
啥？！！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梅林。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个清秀的年轻女子。
打败了寒极宗大长老？她么！？
看着大家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寒极宗宗主单凌略微尴尬地继续说：“其实叶馨很强的，公平一战的话，换做我可能都未必能胜……”
“君不知藏拙么？”他旁边那位衣着华丽如彩云的女子却有些不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孩子好歹也是你们的接班人，怎么能大大咧咧地带着到处跑？”
单凌却摇着头微微苦笑。“实力跟我一样强的话……我想没有谁会当她是弟子来欺负吧？”
呃……
大家面面相觑，因为单凌这句话似乎……也对。
“这才是真正的长江后浪啊。”艾琳忍不住感叹一声，刚说完就被梅林狠狠地瞪了一眼。
“看来贵宗前途一片光明呢。”刚才有些愠怒的女子微微欠身，“之前失礼了，奴家爱才之心有些强，还望宗主不要见怪。”
“哪里，莫门主言过了。”寒极宗宗主微微颔首。
“奴家是雨花门门主莫弦。”牡丹花般雍容华贵的女子微微笑着说，“同样是旧人了”说完她看向身边的女子，跟她正相反，那名女子身穿简朴的青色衣袍，竟作男装打扮。配上头顶的那枚碧玉钗，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株挺拔的翠竹。
“在下苏青。”女子简单地说，“雨花门掌教。”
掌教？门主？大概就跟掌门和谷主的意思差不多吧。梅林看向最后的两人。
在这整个会场内的所有人中，他观察沈叶馨的时间最久，因为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其次他关注的重点就在靠左边最前的那两人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看不穿那两人的真身。
在那两人身上随时都有云雾一般的遮绕，模样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出是两个女人。
在这里坐着的女人不少，都有各自的特点。
艾琳美若天仙，傲然不群；沈叶馨冷若冰霜，拒人千里；莫弦雍容华贵，粉雕玉琢；苏青苍雅坚韧，不染尘埃。不过梅林虽然知道那两人是女性，但却根本看不透那层纱，更不知道对方的真容如何。
“鄙人云梦泽掌门，云梦。”其中一人轻轻开口，声音也不似真实的模样，有些虚幻，“我身边的是鄙派首席长老，梦千秋。”
这……算什么？梅林眉头抖了抖，忍着没有皱起来。
遮掩身形和声音都算了，连名字都要隐瞒在，这也有些过了吧？那个掌门的名字跟门派名字一样，显然要么是假名，要么是当上掌门后改的；那个梦千秋的名字也相当可疑。
当然也不止梅林一个人这么想。
“啪！”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拍击声，把梅林吓了一跳。
万丛颜色冷然，猛力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家都是一派之首，九仙门的核心人物，彼此交流应该坦诚些，为何到了这里依然遮遮掩掩？是当我等新人好欺负么！”
这句话说出了梅林的心声，只是他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云梦泽的掌门正欲开口，流光派的尊者在此之前先说话了。
“道友息怒。”老人缓缓说，“其实并非云梦道友遮掩，实在是有原因的。”
“哦？到底是什么原因，愿闻其详。”见流光派的尊者都开口了，万丛也只好坐下来，然依旧不依不挠。
“谢尊者，还是我自己来解释吧。”云梦抬起手，婉约地阻止了光流老人准备说的话。“万丛道友，给您带来的不悦，我们表示歉意。不过就如光流前辈所言，我等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修行的功法非常特殊，既是修仙之法，也是吊命之术。功法取消，烟消云散之时，便是我等殒命之日。因此还请您不要在意，区区两个平凡女子，想必还不入您的法眼。”
这话讲得是相当客气，一肚子火的万丛也渐渐消了气。他轻哼一声。“既然如此，我也可以理解。不过你们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云梦泽的人都有改名的习俗么？”
改名？一众人等像看白痴一样看向西风道的王。
“喂，你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万丛不悦，“解释呢？”
“咳咳，其实很简单……”陆云杉忍不住开口说，“云梦前辈用的并不是化名和假名……那是真名。”
“可以允许弟子真名取门派的名字？”万丛再次疑惑。虽然现在对方是掌门，但总是由弟子成长起来的吧？那有门派会允许这样名字的弟子？或者说这是个奇特的巧合？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万丛的思绪。
“云梦泽是因为前辈而得名。”头发花白的昆仑岭副掌教霍山也忍不住开口，“她是云梦泽的创建者。”
万丛这回是真正的愣了。
云梦泽的创建者？云梦泽作为九仙门之一，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虽然加入九仙门这个联盟的时间最晚，但少说也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也就是说……他瞪圆了眼睛。
“我活的有点久……抱歉。”云梦依然不急不慢地说，“不过这应该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