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会看中这个地方,是因为它的价钱实在很公道——
五百两!不光可以买下整座大宅,还另外附送宅子旁边三间临街的铺面房,真是太划算不过了!
虽然有八千两的银票在手,但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不省着些不行啊!身上只剩最后一颗私藏下来的珠泪,她可是有大用处的,说什么也不能再卖了!
这两天,她已经往这儿跑了好几趟,早早晚晚,四下里细细观察打量,对这宅子甚为满意。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被婷岫赶出家门已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这些时日以来,她一天也没清闲过,跑遍了与蕹城县临近的桐柠、定葑两座城,听说那里的农家以养蚕纺丝为生,她便慕名而去,一看之下果然没让她失望。于是,心头那个打从一开始就有的强烈念头自这个时候起,不再是单纯的蠢蠢欲动,而是按捺不住的要大展一番拳脚了。当然,她也深知这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胡家,尚未没落的胡家,乃是扬州城内最大的丝绸商家,声名远播万里,盛世一时,富可敌国,旗下分号多如牛毛。顺风顺水的,又一路将生意做进皇宫大内,每年为宫里进贡的丝绸、绣品绝大部分是出自胡家的“绸布坊”和“丝绣坊”,但凡宫中盛宴,太后、皇后还有众位妃子身上争奇斗艳的长裙外裳,无不是出自胡家的“成衣坊”,还时常有王孙大臣的如花美眷们千里迢迢专程自京城南下扬州,只为求胡夫人,也就是庭轩的母亲,亲自量身裁上几件衣裳。胡夫人手艺奇绝,年轻时,曾在杭州织锦的基础上改进加精,别具一格,独创出举世无双的“鸾锦”,一举成为胡家商号屹立不衰常胜牌。诸如数人为争抢一件绣品或一件成衣而打到不可开交之类的事,更是时有发生。
对此,寻常百姓自是可望而不可及,但胡家老爷夫人皆为深仁厚泽之士,除月月开粮仓救济饥荒的百姓外,一年还总有两次无偿发放成衣,夏日放单衣,冬日放棉衣,方圆数百里的男女老少都会争相前来受此恩惠,那场面,壮观不可言说。
最值得一提的是,先皇曾两下扬州微服私访,夜晚便是憩在胡家大宅,白天又有胡老爷和夫人随行侍驾左右。如此盛名,如此殊荣,如此显赫,便是连当地官府也对胡家极尽阿谀奉承之事,处处给予通融方便,不敢有半分得罪。
而今,看着眼前这残破的旧宅子,如同看见扬州城里倾颓败落的胡府。
心中百感交集,不胜酸楚。怎一句“人事往复,苍天作弄”了得?
紫凝暗暗握拳,深呼吸,像要给自己注入无穷力量。她曾发誓,她要替庭轩、替胡家挽回一切,这其中,亦包含这庞大不可企及的家业与荣耀。或许有些痴人说梦罢,但若不拼尽全力一试,又怎知不行?
想着想着,紫凝踏上门前石阶,那大门虽是虚掩,她还是规矩有礼的抬手拍了拍门,忽地,一股力道落在她手臂上,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就重又把她拉回了石阶下面。
她看着身前这位用力抓紧她的陌生妇人,诧异道:“大婶,您这是……”
那妇人松了手,一脸稀奇的问道:“姑娘,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我从扬州来。”她盈盈道。
“那就难怪了……”那妇人拖着长声,转眼换上一副极严重的表情,神秘道:“姑娘,你还是快走吧,这宅子闹鬼,呆的久了,小心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紫凝还当她要说什么,一听是这个,便忍不住笑了,“大婶,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是万万信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