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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同路人

昏睡中韩霜天又回到了那个下雨的黄昏,家中的摆设和那时一模一样。二十岁的韩霜天站在那时自己的背后,他看到自己向窗外张望听到外面连绵的雨声。

“你应该阻止他们,快去,他们会死在街口的。”韩霜天推了自己一下。

“人各有命,这些是早就注定的。”他没有回头,声音被回声放大。

“你认命了?”

“我只是以接受一切的态度去接受一切。”

韩霜天不再理他,他拉开房门冲下去奔入雨中沿着人行道向街角狂奔,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了眼窝然后从眼角流出去,像是泪水,或许真是眼泪,谁又在乎。

在街角韩霜天又站在当年自己站过的位置看着一直想要忘记的场面,父母的身体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冰冷,流出的血液被冲淡然后汇聚进生锈的下水井中。韩霜天把视线转向那辆轿车,他看到的是一脸惊慌的男人,他在雨中抓着头发像是在折磨犯罪的自己。下一秒他又像是明白或是意识到什么,他朝韩霜天走来,一边走他身上湿淋淋的皮肤一点点被挣破,伴随着像纸被撕开一样的声音,雨水带着碎屑汇到地上。最后一片皮肤也脱落了,在韩霜天眼前的是黑色的魔鬼,腥红色的眼睛,长满绒毛的翅膀,它朝韩霜天伸出指尖长着利爪的手。韩霜天想要跑可是腿像是黏在地上一样,他想要喊可是最大程度张开的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惊恐的想要用双手挡住魔爪但一切都是徒劳。魔爪像握鸡蛋一样抓住他的头,魔爪上的纤毛是坚硬的,像针一样刺穿划刻着韩霜天脸上的皮肤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疼。红色的液体顺着中空的纤毛注入韩霜天的体内。

“那是火,你需要水。”他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是阴影后的魔鬼,

“水,我要水。”韩霜天拼尽全力的喃喃。

一滴温润的水从嘴角流入,紧接着就是一股细细的水流缓缓地流入咽喉熄灭了火焰。韩霜天奋力的撑开一只眼皮,而另一只眼睛则被纱布严实的盖住。他看到一个模糊地人影,嘴边的勺子闪着窗外夕阳的红晕。

“你醒了,还认识我吗?”陈筝把勺子放在床头柜上。

“陈筝,你怎么在这里?”韩霜天想挪动一下打着石膏的手臂,但是它太沉重了,最后只好放弃,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竭力上翻眼球把视线放在陈筝身上。

“我也不知道,我和爸爸在影楼接到医院的通知。”陈筝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没有多看韩霜天一眼。

斜斜的阳光带着昏黄照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已经散去了很多,现在韩霜天唯一能听见的就是陈筝咀嚼苹果的脆响,他眨了一下眼睛又把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

“韩霜天,你和我说实话你搬出去是不是为了那个盲女?”陈筝动作轻柔的把吃完的果核扔进小小的垃圾桶里。

韩霜天没有回答,他知道回答的结果只会换来更多的麻烦。

气氛又冷却了下来,然后达到冰封的温度,但是被冰封的不只有病房里的空气还有陈筝心底的期待。

“韩霜天只要你和我说一句也行,告诉我你不是为了那个盲女而离开。”陈筝看着躺在病床上头上缠满绷带手臂上打着石膏的韩霜天心里是这样想的。

“张月晨来过吗?”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给我泼更多的冷水?”陈筝脸上苦笑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但是韩霜天问了第二遍,沙哑说话声的语气是一样的,故作若无其事。

“你是说和你一切被送进医院的女孩?没有,她现在躺在楼下的普通病房,和她相比我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吧,你的脸上三处切割伤,要不是我爸爸花大价钱请来专家给你做整容手术,你就真的破相了但是尽管这样你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三条白色像细线的疤痕,还有你手臂上的开放性骨折,我猜你会在医院呆很久。但是最关键的还是你的脑震荡,一开始我还在害怕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不认识我是谁了,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没有想象的糟糕。”陈筝走到韩霜天的窗边手指轻轻敲敲他手臂上的石膏。

“陈筝,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要先让我知道。”

“不要告诉张月晨我叫韩霜天,要是她问就说我叫韩飞,医院这里我也希望你能帮我打理一下,不要搞穿帮。”他看着窗外,秋天已经开始来袭,零星的几片黄叶孤独的挂在树梢上。

陈筝咬咬嘴唇背过身,她高挑的身影立在病房的中央。

“我试试吧。”

回答的声音清脆明丽甚至还有隐忍的笑意。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现在你想和我说说吗?”

韩霜天的视线没有从窗外拉回来,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没有焦点。

“不想。”

“为什么?”

“不知道。”

陈筝坐在窗边手指在韩霜天没有纱布的半边脸上摸,她浓密的刘海儿与光洁的额头分离,以一个柔软的弧度垂下。

“韩霜天,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我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大脑已经完成了这句话的所有编辑但是到了嘴边就是不能把它们变成振动发声的空气。

韩霜天看向她没有躲避她的视线,韩霜天看到自己在陈筝瞳孔中的倒影,一同看到的还有她死死咬住的嘴唇。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如果有的话还是留到下次吧,陈筝,现在我想要休息。”韩霜天不负责任的闭上眼睛。

陈筝一声不响的关上门靠在走廊里雪白的墙壁上,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在整理病人的病例,偶尔传来的几句说话声在经过走廊的回声之后变得清晰。

“今天晚上干什么去?”

“不知道,说不定他会约我的。”

“我觉得那个男的不太靠谱,你可要注意点,不要让人家吃了你的豆腐。”

“说什么呢,他才不是那种人呢。”

陈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女式衬衫然后坐在一旁的塑料椅子上。她拿出手机翻看里面在很早以前拍得照片,有些是高中时的同学,有些是陈筝自恋般的自拍,还有一些照片里面有韩霜天的身影。大多是偷拍,韩霜天画画时的样子,放学刚回到上高中那个租住房时的样子,睡觉的样子,还有面对陈筝无奈的样子。

陈筝看着笑着,笑着看着,然后啪的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粉身碎骨,脆亮的声音像是一声决绝的滚。护士们纷纷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好奇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在陈筝身上。

“我这是怎么了?”陈筝把两只手插进头发里。

一周后的早上张月晨办理了出院手续,她最后一次坐在病房里的阳光下,摊开手掌感受光的温暖。

“张月晨,你可以出院了,需要我们找个人送你回去吗?”年轻漂亮的盲女总是能赢来比别人更多的同情心。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想问您一件事,那天和我一起因为车祸被送进医院的男孩现在在哪里,他没事吧。”张月晨扶着墙找到了放在墙边的铝棍,然后熟练地绕过铁架床站到大夫面前。

“他的情况可比你糟糕多了,小伙子现在住在骨科病房,他是你的男朋友?”

张月晨笑着没有说话,潮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你快去看看他吧,”大夫这时发现用“看”这个词汇不太合适于是立刻改口说“你快去找他吧,他现在好像是住在309。”

张月晨听了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她又有些为难的说。

“309病房在哪里?”她求助时的样子使得没有人会拒绝她。

“你等等我,一会我带你去。”大夫拍拍张月晨的肩膀然后快步去办公室结束自己手上的工作,毕竟和这样一个盲眼美女有一个简单的散步也还是不错的,他的心里还在想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知道她的姓名和电话,以后说不定能成为电视上演的那种浪漫情侣。

十五分钟后铝棍碰触大理石地面的“叮咚”声音从门外传来,门没有关,大夫自作主张的推门进来了,但是他眼前的情景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陈筝正在拿着镜子仔细的梳理自己满头的黑发,她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整张脸一下子变得干练。

“你们找谁?”阳光中的陈筝说话的语气是极不高兴的。

“这是韩霜天的房间吗?”大夫问。

“不是,你走错了,他叫韩飞。”陈筝指了一下还没有醒来的韩霜天,床上的韩霜天仰面躺着一动不动。陈筝已经注意到张月晨脸上凝固的表情。

惊讶,惊慌,惊喜。

“不应该呀,我记得明明是这里。”大夫还是不想要放弃。

“你们把名字登记错了,他叫韩飞而你们登记成了韩霜天,是谁告诉你们他叫韩霜天的?”陈筝把陪护床上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头,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张月晨的脸。

文弱

这是张月晨给陈筝的第一印象。

大夫一脸茫然的看着陈筝但是回应他的是明确的神情,那神情就是在告诉他他们把名字弄错了。

“那天和你一起送进医院的男孩就是这个人,但是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叫什么?我先走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查房。”大夫发现了陈筝皱着眉看着他,他觉得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请问你是韩飞的什么人?”大夫走后张月晨一个人站在门口,闭着眼拄着铝棍的她给人一种楚楚可人的感觉。

“我是韩飞的女朋友,你又是他什么人?”话中掺杂着薄薄的怒气,口气带着强横。

张月晨无力的攥了一下放在裤线上的右手,脸上的惶恐被低下的头掩藏得很好。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对不起,因为我让你的男朋友陷入这样的麻烦中。他现在还好吗?”

“还好吧,起码命是保住了,只要在医院里躺上几个月就好了。”

“这么严重,”张月晨用白葱一样的手指掩住自己的嘴,“现在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让他好好休息。”字音简短干脆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

“那么打扰了。”张月晨走出了病房。

陈筝最后的把一缕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自己追出门去。她站在张月晨身后,张月晨也听到在自己身后停下的脚步身但是她没有转过身。

“你离我的男朋友远一点。”

铝棍的声音再一次有频率的出现在走廊里,陈筝眼中看到的是张月晨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但是陈筝没有任何胜利者的感觉,她抹掉眼角无缘无故的泪水然后抱紧自己的手臂走回病房。

“为什么要帮我?”韩霜天睁开眼睛不再继续装睡,说话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就像当年你帮我一样,也许这次是我良心发现决定帮你一次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一个这样的女孩,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而你又不愿给我你的理由。”

韩霜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犹豫的语气说“陈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能说清我们之间对彼此的情感吗?”

陈筝语塞,拿出新手机时晃动的手肘碰倒了了床头柜上的花瓶。一声脆响,花瓶碎成千万片晶莹的碎片,激起的水花溅到陈筝的鞋面上,原来插在花瓶里的几朵兰花躺在水里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样没有半点被救起的渴望。

“我和你一样,我也说不清,于是我决定还是不要说清,我们就这样吧。”

“或许这种感情叫做兄妹。”韩霜天继续说。

这句话顺着陈筝的耳朵流进她的腹腔然后变成了一团火,炙热的火焰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都融化成深红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剧烈的翻涌着想要从她的嘴喷涌出来。

“够了!”陈筝直视着韩霜天的脸“你给我住口,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这些事情不准再提,不然的话我就让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韩霜天。”

陈筝拿着水盆离开病房来到盥洗室,垃圾的味道和厕所的味道在这里完美的结合起来要是在平常陈筝是决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但是现在她听着水流冲进水盆的声音看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精致的五官,丰润的脸蛋,蓝色的运动衫给她带来活泼的感觉。

“你真傻。”陈筝笑着指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还记得那一年韩霜天和我说出名要趁早,于是就在那一年我领着几个除了梦想外一所有的人成为了家乡酒吧间小有名气的乐队,就在那一年韩霜天的油画获得了国家大奖。我们都曾经出名过,我们用我们的青春燃出了最激昂的火花,但是当有一天火花燃尽只剩下灰黑色的灰烬时我们应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名律师。”

“那个时候我希望我仍能和韩霜天在一起。”

“随便是什么都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同路人,只要能在想要见到他的时候见到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