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养成了偷窥你的习惯,每天趴在窗口看你一举一动成了我打发无聊时间最有趣的事,这个习惯维持了整整三年,直到我被父母安排到美国动手术……”他的话未说完,我便“腾”地站起身愤怒地冲过去揍他,我嘶声尖叫,“你是变态啊?干嘛偷窥我?你怎么这么变态?大变态!大变态!”
江慕舍不慌不忙地握住我如雨点般的拳头,微笑着对我眨眼,“嘘!轻点!你想吵醒哲辛,让他看到我们这样纠缠不清的样子吗?”
经他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动静太大了,忙不敢动,见我不动,江慕舍也没动,过了少顷,我才意识到他还握着我的手,忙愤怒地挣脱开,咬牙压低声音骂道,“江慕舍,你让我觉得很恶心!”刚刚才萌发的一丝好感彻底泯灭。
我得承认这个男人很有能耐,他想让你喜欢他认同他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放下成见;他想让你憎恨他讨厌他的时候,你会不能控制地想撕碎他!
他慢慢靠近我,眉眼里都是笑意,似乎我的盛怒并没有影响到他愉悦的心情,我厌恶地退开一大步,“别再靠过来!”他听话地收回逼近的步伐,“染让啊,我偷窥到很多很多秘密哦!”
“变态!”我深深鄙视、唾弃,“你还可以更变态一点吗?”
“染让喜欢躺在露天阳台上晒太阳。”
“染让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抽烟、听音乐。”
“染让喜欢喝摩卡,不过每次都忘记抹掉上嘴唇留下的‘证据’。”
“染让喜欢晒脚丫,透过脚指缝看外面的世界。”
“染让喜欢铺一张画板,画对面的楼层,天上的云彩,或者某个思念的人。”
“染让喜欢大声读女孩子们写给林哲辛的情书,然后愤怒地撕碎。”
“染让喜欢穿白色内衣,带蕾丝花边的那种,黑色底裤,纯棉的。”
“别说了!”我心惊肉跳地打断他,用一种极度恐怖地眼神看着他,“江慕舍,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到底怎么可以什么,我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被一个如此陌生的男人这么透彻地了解,我有种被当众剥光的羞辱感。
“我为什么不可以?”江慕舍温柔地看着我,眼中辗转缠绕着的仿佛是千丝万缕的深情,“染让啊,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我还是记得如此清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怎么办呢?染让啊,如果我不小心爱上你,该怎么办呢?”
我连连退后,这正是我担心的事,和哲辛好不容易雨过天晴,我不想再闹出“江慕舍事件”来,“你……你别开玩笑了,我……我是不可能离开哲辛的,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我的手心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颤抖。
他的手指一点点缠绕上我微微卷曲的长发,突然大笑两声,仿佛我的自以为是逗乐了他,“当然是开玩笑,染让啊,你怎么总是如此抬举自己呢?”
我心下愤怒着却也松了口气。
“染让啊,我看到的可不止这一些哦……”他满意地看到我变得愈发苍白的脸色,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我的快乐,慢条斯理地说,“我还看到你用打火机烧了你继母昂贵的内衣,用剪刀剪碎你小妹妹的布娃娃,对着天空大声骂贱人诅咒某某不得好死……我尤其记得一个晌午时分,你抱着不足一周岁的婴孩将她悬空在阳台之上,那个时候你只要轻轻张开双手,那个孩子就摔死了,你继母一定会痛不欲生,你就可以得到短暂的快乐了,可是足足五分钟,你依然死死抱着那孩子不放,那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我心中极度美好又极度丑陋,我分不清那种割不断的牵挂是喜欢还是憎恨?
他的话如擂鼓击在我脑门上,我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那些我刻意沉睡了的记忆又苏醒过来,那天吃过午餐他们有事匆匆出门了,就剩我和那个叫苏贝童的婴儿在家,我木然地看着摇篮中啼哭不止的女婴,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女人眉开眼笑抱着孩子一口一个“童童宝贝”地叫着,想到她那张肥脸笑起来肉都挤到一块的样子就恶心,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这个孩子死了,她该有多伤心多痛苦?一定比将她的肉一块块咬下来更痛,更过瘾……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个幽灵般怎么也驱赶不走。
我想到那女人往日待我的种种,对这个啼哭的女婴便越是憎恨,不知何时,我伸手细长的手臂有些吃力地将她自摇篮里抱出来,然后像着了魔一般走向阳台的方向,我将女婴高高举起,慢慢伸出阳台外,悬在半空中,那个时候,只要一个错念,只要我手一松,这个孩子就丧命了!
我死死地抱着她,她却突然不哭了,以为我在跟她玩耍,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小脸蛋上满是泪痕,那笑容却是毫无杂质的开心,有多少年,我不曾如此开心地笑过?瞧着那眉眼肖似父亲的女婴,瞧着对我甜甜欢笑的女婴,我紧紧抱着她,手臂因为吃力而微微颤抖,坚硬,充满仇恨的心突然像破开了个口子,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流了进来,一直流到我眼睛里,一直流出来,我猛地将女婴抱下阳台,浑身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我开始哭泣,哭泣我失去的母爱,哭泣我失去的父爱,哭泣我惨淡的童年,哭泣我疼痛的青春,哭泣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天真无邪,苏贝童不知道我哭什么,只是见我在哭,也陪着我一起哭。
那个晌午,两个大小孩,坐在露天的阳台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没有回答江慕舍犀利的问话,心依然会痛,说不出话来。
“染让啊,你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发生在青山公园的事吗?”他漫不经心地瞥我一眼,然后冷漠的唇瓣翕动着,我听到他的声音如同利鞭抽打在我身上、心上,“一个叫苏贝童的小孩和她的姐姐一起在青山公园玩,结果她弄丢了姐姐,她很伤心的哭,怕姐姐找不到她,一直站在原来走丢的地方一步也不敢动,就连小便也不敢走到旁边去,就怕姐姐回过头来看不到她会着急,只是她的姐姐真的会着急吗?那个可怜的孩子,才三岁,她不知道她铁石心肠的姐姐根本不是不小心跟她走丢,而是故意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