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数着拍子。
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林哲辛的怒吼,“妈,你不是说这个书包给我买的吗?凭什么给那个丫头?”
书包?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破损的书包,昨天晚上打架扯断了肩带,今天早上出来的匆忙,我没来得及缝补,直接打了个结,没想到张阿姨竟然注意到了……心头微微一暖。
张阿姨低声说着什么。
“她的书包坏了?我的书包也坏了!凭什么给她不给我?”
“……”
“我干嘛要小声说话?我干嘛要让着她?她是我什么人?我就是要让她听到!让她死远点!别老是像个乞丐一样到我们家蹭饭吃!她家难道没饭给……”林哲辛话没说完,就被张阿姨一个巴掌给甩回去了!
我心头微微钝痛了下,他的话活像在我嗓子眼里填进一公升的沙子,很涩很难受,连带眼睛也很涩。
我听到张阿姨怒到颤抖的声音说,“染让怎么了?没有你孝顺?没有你懂事?还是没有你会打架会骂人?你比染让年长两岁,可是你会什么懂什么?你除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打架斗殴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像染让这么大的小女孩,正是该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的掌上明珠,可是染让懂事得让我心疼,她什么家务都会做,不管是洗碗、择菜、烧饭还是打扫卫生、招待客人,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我经常看到她手臂上有青紫的掐伤,她在家里一定没好日子过,但是她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诉过苦抱过怨,她总是表现得小心翼翼,对人乖巧有礼,生怕别人不喜欢她,我不疼她谁疼她?”
我泪如雨下。
泪水打湿枕巾,我剧烈地哭泣,如果张阿姨还活着,我一定没脸见她,她那么疼我爱我的儿子,我却背叛了他,我无颜,我无耻,我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将自己打回到那个夜晚之前的岁月!
不知是帘子拉上的缘故,还是外头天色真的已经暗下来,**********大睁双目,可是不管我将眼睛睁得再大,却依然看不清房中的一切,就像我未卜的明天……林哲辛和江慕舍的脸不断在脑海中交替,江慕舍这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参加我们的订婚宴?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谁?
因为摸不清头绪,我异常烦躁不安。
也许……
也许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也许他并没有认出我,也许他只是偶然回来参加订婚宴的,毕竟他是哲辛的好朋友……我这样自欺欺人着。
客厅的电话响了。
我有些疑惑地翻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机没电了,拖着满身疲惫向客厅走过去,就在我抓起电话的那一刻,对方没动静了,我低咒一声,感觉自己渴得厉害,于是又折身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镇红茶,突然一张纸条令我动作为之顿住,上面是林哲辛特有的龙飞凤舞:让让,不许喝冰饮!保温壶里有今天早上刚刚炖好的排骨汤,宝贝这几天一定累坏了,老公好心疼,要乖乖喝掉哦!最末还附上一个笑脸。
我扯下那张纸条,笑着笑着鼻头就酸了,傻瓜……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电话又响了!
我快步跑过去,一定是哲辛那家伙,他一会儿见不到我就担心我吃不好穿不暖。
“老公!”我欢喜地接起电话,心里像注了蜜糖般,撒娇道,“你放在冰箱里的纸条我看见了!老公真好,老婆爱你,亲亲……”我使劲儿“啵”了一声。
那头有些异样地沉默了。
我以为信号不好,忙提高了音量,“哲辛,哲辛,听得到吗?”
这次,那头有反应了,只听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继而一道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响起,“是我。”
有种人折磨别人的手段很高明,一不当心就会被他玩死。
只简单的两个字便令我原本雀跃的心情跌落谷底,我梗着脖子,声音冷硬地问,“哲辛呢?让他接电话。”
那头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染让貌似对我不大友善啊,我可是哲辛的好兄弟。”
他强调了“好兄弟”几个字,我的心痛得要滴出血来,好憎恨从他口中吐出我的名字,有一股怎么也藏不住的暧昧,深吸口气,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我的把柄握在他手中,于是放软了语调,试探性地问,“江慕舍,那件事……我们可不可以当没发生过?”
“哪件事?”他笑,明知故问。
我羞愧难当,又气又恨,一阵咬牙切齿后才冷声道,“你让哲辛接电话!”我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
那头闷笑了下,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他醉了。”
“你们在哪儿?我去接他。”林哲辛是典型的“闻香即倒”,酒量差得叫人鄙视。
“是不是要过来陪我喝一杯?”他嬉皮笑脸。
我冷冷地拒绝,“不好意思,没这个心情。”
“哲辛醉得很厉害,估计今晚不能一展雄风了,很抱歉毁了你们的定婚之夜,待会儿我会亲自送他回去。”他的口吻愉悦得听不出一丝歉意。
我咬牙,强作笑颜,“没关系,我们夫妻以后有的是机会在一起,不在乎这一两个晚上。”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口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染让啊,知道哲辛今天晚上都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两年前,有一次喝醉被人耍弄,他以为自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很长一段时间痛苦不堪,无颜面对你,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才意外得知那晚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他哭笑不得之余也欣喜若狂,深更半夜一口气跑了五公里地,在你楼下站了一个晚上,他说,在他以为已经失去了,却有幸再次得到的喜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幸福。他说,那一夜,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又有权利追求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别说了!”我尖锐地嘶声叫道,泪水顺着腮边滑落,我无声哭泣。
对方叹了口气,忽而轻声笑了,微微嘲弄,“傻瓜,难道不知道男人真正醉了是无法‘行凶’的吗?”他口中的‘傻瓜’不知是指我还是哲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