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蛇眸是赤红色的……
脑海里，只轻轻闪过这么一句，却像是惊雷一般，震得他脸发白。
他甚至回想起那晚，她黑漆漆的蛇眸看着他，决绝地说：“霄祈，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心口，突然就被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他颓败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茫然、绝望，刚刚有多大的期盼，此刻就有多大的失望。
竟然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熟悉到，他以为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把蛇蛇又重新还给了他。可以让他重新有一个机会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还是自己太过奢求了吗？
他垂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勉强扯出一个凄凉的笑。
他这样的笑终于让西泠月看不下去，眼底闪过挣扎，看向卿九，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霄祈，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看着他挣扎在泥浆中，深陷不可自拔。然后，他看到她慢慢移开了目光，蛇眸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他这样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来那日在皇宫她吐出的那口血。
鲜红的颜色，刺眼到，他就想这么隐瞒下来。
霄祈的头垂得极低，许久，他才抬起头，神情疲倦而无奈，直直看向冷逸，“把火蛇让给朕，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朕……只要她。”所以，必要时，他可以用最卑劣的手段抢回她。
不惜……一切代价。
即使，它不是她。可这世间，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他宁愿留一个替身在身边。
冷逸听着他话里的决然与狠戾，眸仁里闪过玩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你肯让？”霄祈蹙然抬头。
“当然。我听说这几年你内力精进不少，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这蛇归你，可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发誓，这一世到死也不再见这条蛇。”
他这样说完，明显感觉霄祈的脸白了下来，而怀里的火蛇虽然镇定，可蛇身却是一僵。
霄祈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回，最后，视线落在他怀里的火蛇身上，目光深邃复杂，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话音一落，冷逸把火蛇交到一旁的西泠月手里，掌心鼓动，化为利刃，刀刀砍向霄祈。
两人都没有手下留情，像是两只困兽，厮杀相搏。
一个狠戾血腥，一个痞气十足。
药房里很快被内力震得摧毁殆尽，两人缠斗到苑外，西泠月连忙抱着火蛇跟了上去。
卿九终于还是转过了头，看向半空中的两人，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蛇眸复杂到难以言喻。
霄祈，既然没有真心，你又何必做到这一步？
“皇上！”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时，晴虞苑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一个太监模样的男子踉跄着扑跪在苑子中央，仰头看向霄祈，神情焦急慌乱：“皇上，烟姑娘身体出现异样，命在旦夕，萧御医请你立刻回宫！”
他话音一落，原本缠斗的两人遽然分开，霄祈下一刻落在那人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皇、皇上，烟……烟姑娘出事了。”
霄祈脸色蹙然一变。
冷逸随之落在他身后，目光玩味而又无情，“如果你现在离开，就是你输。”
即代表，他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这条火蛇。
那么……
“霄祈，你是继续，还是……离开？”
霄祈沉默地站在原地，背对着冷逸，看不清表情。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缓缓握起，手背上，青筋暴怒，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的犹豫不决让太监总管朱池急得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头重重伏在地上，“皇上！请您立即回宫！”
霄祈不说话，只是那样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抬起头，却是朝着朱池迈了一步。
而在他迈步的同时，卿九静静地抬起头，蛇眸里流淌着一抹讥讽，果然啊，那个女人在他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既然如此，霄祈，你又何必说出那般的话？
闭上眼，再也不愿看他，头轻轻搁在了西泠月的手腕上。
一旁的冷逸眼底闪过诧异，他倒是没想到霄祈真的会选择回宫，不久前他眼底的决绝还让他以为……
侧过脸看向火蛇，恰好看到她眼底的嘲弄，绿眸慢慢眯起。
霄祈走到朱池面前，后者欣喜地看着他，刚要站起身，却觉得面前一阵风拂过，下一刻他腰间的软剑已经落入霄祈的手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吩咐道：“告诉萧於言，保住烟儿的命！”
“可皇上……！”朱池还想说什么，却被霄祈抬手打住。
他只抿着唇说了一句，朱池再也不敢多言。
他说：“朕不是大夫，朕就算回去了……又有何用？”
霄祈这样说完，不再看朱池，转过身，抬起手，刀尖对着冷逸，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眼：“……继续！”
冷逸眼底的亮色乍然兴起。
他终于肯使出全力了么？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手指一扬，掌心快速滑过腰间，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握在指尖，足尖一点，两道身影顿时缠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绵延五步。
卿九原本是闭着眼的，听到打斗声，浑身一僵，下一刻却又软了下来，依然静静地趴在西泠月的手腕上，仿佛从不曾听到刚刚那两个字。
有些事情，早已决定，那就……绝不会改变。
头顶，西泠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片许，微微撇开了眼，可清眸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两人足足打了三个时辰，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轻飘飘落到地面上，身上血迹斑驳，竟是两败俱伤。
霄祈狠戾地抹去嘴角的血渍，倒提着剑朝冷逸逼近一步，每走一步脚下都滴下血迹。后者嘴角扬着邪肆的笑，面具遮住了苍白的俊颜，却也是伤得不轻。
冷逸静静看着霄祈走近，也提起了剑……
“皇上！鬼医！”
西泠月看两人还要打，忍不住出声阻止。
两人看过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仁里一片清明，紧紧抱着火蛇朝前走了一步：“皇上，鬼医，你们两人再打下去，恐怕也难分胜负，倒不如，听臣一句……”
“你要说什么？”霄祈停下脚步，两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西泠月环着火蛇的手慢慢收紧，深吸一口气，才放松力道，双手小心捧起了火蛇：“既然分不出，不如……让她来决定！”
卿九听了这话，蛇身一僵，诧异地蜷缩在西泠月的掌心，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