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虚弱,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霄祈的声音很平静,并不能听出情绪。
看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峰一拧,停顿片刻,还是走过去,扶住了她。
下一刻沐烟儿松开了宫婢的搀扶,柔弱无骨地歪到了霄祈的怀里。
霄祈身体一僵,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依偎过来。
刚想推开,却在看到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时,动作慢了一步,加上先前的事,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
而在他揽住她的同时,不知何时,原本早已昏昏欲睡的卿九抬起头来,漆黑如墨的眸仁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女,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冷逸低下头,正好看到她这笑,觉得这笑一点也不适合她。
忍不住托起她软软香香的小身子,让她趴在他的胸前,指腹探向她的嘴角,抚平了她嘴角的笑。
卿九一愣,回头,拧着眉瞪他。
嘴角的手指动作很轻柔,仿佛一阵风拂过,莫名让她冰冷的心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温度。
下一刻,却是听到某人把脑袋抵着她的额头,绿眸深不可测,低喃了一声,“丑死了。”
卿九黑漆漆的眸仁瞪得更大了,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这厮,嘴里绝对吐不出好话来。
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冷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揉乱了她一头缎子般的长发。
她的发色极好,黑亮黑亮的,在身后全部披散开,趁着白如玉的小脸格外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冷逸这样想了,也的确这样做了。
直接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脸,卿九眼睛瞪得更大了,小脑袋拱了拱,直接甩开了他的爪子:滚!
冷逸却是摸上了瘾,干脆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拿霄祈放在一旁的宫装。
眉峰挑着,故意笑得像极了变态,小声在她耳边道:“来来来,小黎儿,我来帮你穿衣服。”
说着,故作要去扒她身上的墨袍。
卿九吓了一跳,虽然她这身体只有六岁,可好歹身体里住的灵魂不小了啊?
瞪着他,小手紧紧捏着他的前襟,看他真的伸出手了,干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磨着白牙,威胁道:“冷逸,你给老娘够了啊!”
她虽然下了口,但是并没有用太多力气。
象征性地用脚瞪了瞪他的腰。
后者看她终于没有再看向不远处的两人了,绿眸幽幽一转,倒是不介意被咬,“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刚想让她自己去屏风后穿衣服,却在抬起头时愣了一下。
霄祈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深邃的墨瞳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或者是他们。冷逸也不怕他看,大大方方的,“侄儿啊,你看看你,把小黎儿吵醒了不是?”
霄祈眉头一拧,可在看到他怀里睁着大眼的卿九,眸色缓和下来。
上前一步,从冷逸手里接过宫装,就要唤宫人进来。
却被身后的沐烟儿拦住了,“皇上,还是让烟儿来吧。”
“可你的身体?”
“……烟儿没事的。”沐烟儿摇摇头,声音很低,神情极为温柔娴淑,“三小姐身子骨娇弱,还是烟儿来吧。”
说着,已经从霄祈的手里接过了宫装。
冷逸瞧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却是冷笑一声,“沐烟儿,你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还要照顾我家小黎儿?”
沐烟儿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讥讽刺了一下,脸色更加惨白,喃喃一声,“宁王,我……”
“你什么?”冷逸早就瞧她不顺眼了,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衣服,“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这宫里又不是没人了,还是你比较乐意做奴婢的事,既然这么喜欢,干脆让侄儿把你贬为宫婢得了,也省得你念着了。”
“烟儿……烟儿没有!”
沐烟儿想必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虽然冷逸字字不带脏字,可句句都是嘲讽。
她眼底立刻涌上了泪珠,“宁王你怎么能……”
话不成句已经泣不成声。
冷逸绿眸一冷,也不管她,直接看向霄祈。
霄祈也正看着他,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到了正把下巴抵在冷逸肩头的小孩身上,那副明显依赖的模样让他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根本没有心情再安慰沐烟儿,深吸一口气,朝着殿外唤了声:“来人!”
立刻有宫人上前,“皇上。”
“替三小姐清洗着装。”说完,直接朝沐烟儿的随身婢女冷冷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上前扶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沐烟儿,扶了出去。
沐烟儿一边走一边回头,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可她看的人却并没有看他,他的所有心思此刻都在那个孩子身上,她难过地低下头,咬着唇,委屈地跟着离开了。
回到岚月殿,沐烟儿一直没有出声。
她的随身婢女想劝她,可当奴婢的又怎么敢管主子的事?
到口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沐烟儿回到寝宫,直接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等寝殿的门都关上了,上一刻还坐在床榻边暗自垂泪的女子,下一刻慢慢抬起了头。
尖尖的下巴,被嫉妒覆盖的猩红的双眼,整张脸几乎都扭曲了。
她慢慢抬起指甲,慢慢滑过自己的苍白的唇,突然咬住了,使得力气极大,仿佛嘴里咬着的是那个可恶孩子的肉,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才停了下来,把手指吐出来,看着上面滚出的血珠,伸出猩红的舌头,舌忝了舌忝。
动作诡异而又森然。
直到舌忝干净了,她才站起身,哪里还有半点柔弱的模样,走到一个暗格前,打开。
露出里面的一个小铁笼子。
铁笼子上盖着一层黑色的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她用豆蔻描的猩红的指甲勾着黑布揭开,露出了里面正吐着蛇信儿的毒蛇。
那是一条极为难得一见的血银蛇,通体银色,只在七寸处有几道血红色的细线,血银蛇和火蛇都是稀有的蛇类,当然,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毒液的成分完全相同。沐烟儿看着那蛇,眸仁幽幽,从怀里拿出了一根银针。
血银蛇此刻蜷缩在铁笼子里,听到动静,仰着头,蛇嘴里发出“嘶嘶嘶”声。
看着它,沐烟儿眼底掠过一道狠戾,手指快速一动,就要把手里的银针朿刂入蛇身的七寸。
却听得门口突然传来宫婢的声音:“烟姑娘,萧御医来了。”
沐烟儿一愣,快速地收起银针,把黑布重新盖住铁笼子,又重新仿佛了暗格里,走回到了床边。
她刚做好,寝宫的门就被推开了。
萧於言走了进来,桃花眼里在看到她落寞消瘦的身影时闪过心疼,走过去,把药箱放到一边,叹息一声,“我听她们说你又去了华音殿?”
“……嗯。”沐烟儿声音低低的,甚至还带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