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於言可真是好啊，竟然肯把责任全部都揽过来。
他是过失伤人，加上身份特殊，根本不可能以命抵命，既替沐烟儿脱了罪，自己又顶多被霄祈稍作惩戒，这办法可真是好啊。
可念儿就能这么死了吗？
霄祈沉默下来，半晌，蹲下身，目光与小孩持平，“黎儿，你想怎么做？”
卿九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决定，想了想，小脸上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其实也没什么，既然萧御医也是无意的话，那就稍作惩戒好了。”
她这样好说话，倒是让霄祈诧异，挑了挑眉。
一旁的沐烟儿也是脸上一喜，这么容易？
可下一刻既然在听到她口中的“稍作惩罚”是什么方式时，都白了脸。
“我这里有两种方式，一种呢，既然萧御医是无意的，可毕竟也害得念儿死了么，所以那他哪个手害得念儿死，那就废了他哪只手好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造成的效果却是惊人的。
萧於言猛地抬头看她，眼底有着难以置信。
废掉一个医者的手，那代表着什么，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身体忍不住因为某个可能性而浑身颤抖。
另一边，沐烟儿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凭什么？只是一个贱婢而已。拿用得着言用一只手来换？”
她话一出口，卿九笑了。
“姐姐你觉得黎儿处理的不好么？”
“当……当然不好了。”沐烟儿被她这一眼瞅的心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还是硬着头皮说。
“这样啊？既然这样，再给姐姐一个选择好了，萧御医这么深情厚重，竟然肯为了姐姐不惜杀人，这种情谊真是让黎儿动容啊。姐姐你又这么替萧御医出头，既然如此，不如姐姐你喝了这一日癫换萧御医的一只手怎么样？”
一日的癫狂，一只手，那么沐烟儿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沐烟儿听了这话，直接傻在了当场。
半天，才缩了缩脖子，可又怕萧於言觉得她无情无义，挺了挺月匈脯，“我两个都不选。”
她无赖的模样让卿九笑了，“可，我非让你选呢？”
萧於言不知为何，也突然看向了沐烟儿。
一日的癫狂，不过如果有他在，她至少不会死，可如果选了第一个，他废了手，也就代表着从今往后，他什么也不是了。
就算皇上念着旧情扔把他留在皇宫里，可一只手足以毁掉他所有的骄傲。
沐烟儿咬着唇，却是不说话。
她垂着头，能清楚的感觉到萧於言期盼的目光，可那目光却是让她浑身发毛，手紧张地捋了捋耳边的青丝，眼珠子四处乱转。她也清楚萧於言在看什么，如果她答应了，那么他不会让她死。可让她像是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弄得满身狼藉，即使活下来，可她在皇上面前的形象也彻底毁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皇上？
所以……
她慢慢撇开了眼。
卿九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看到这，了然于心。
狗咬狗，注定一嘴毛。
萧於言失望地看着她撇开的视线，桃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哑着声音，喉结滚动了两下，忍不住唤了一声：“烟姑娘……”
沐烟儿听到这一声，浑身一颤。
可头垂得更低了，她摇着头：“言，我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她受不了像是疯子一般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发癫，那个贱婢临死前的模样还犹记在心，当时看着很解气，可如果发疯的那个人换成是她的话，她真的难以想象自己会不会真的被逼疯，那还不如让萧於言废掉一只手呢，反正……反正他还有另一只。
萧於言看她是真的铁了心，颓败地向后垮下肩膀。
“考虑的怎么样了？”
小孩嘴角讥讽的笑看得萧於言心一颤，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不愿护住他的手。
茫然地看着卿九，缓缓闭上眼：“考虑好了，动手吧。”
卿九看着他决然的模样，危险地眯起眼。
从怀里慢慢掏出一把匕首，拔出刀刃，寒光渗人，她缓缓走过去，却是递到了沐烟儿的面前：“姐姐，黎儿我还小呢，可怕见血腥了，所以……”
“所以？”沐烟儿被那刀刃惊得一怔。
“劳烦姐姐亲自动手吧。”
她这句话一落，所有人都怔住了，连霄祈也忍不住看向卿九。
这句话，真的不像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
可偏偏，她眨着无辜的大眼，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沐烟儿的脸却是白了，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极为难看，转过头，看向霄祈，希望他能够开口。
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到底是不是萧於言下的毒，他心里透亮。
萧於言对她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清楚。
他的漠视让沐烟儿咬住了下唇，知道是躲不过去了，狠狠夺过匕首，转身，走到了萧於言的面前，可看着男子怔怔的视线，她又后悔了，这一刀下去，就算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萧於言恐怕也怨极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萧於言已经露出的手腕，举起了匕首……
“烟姑娘。”萧於言看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满眼苦涩，“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
到底有没有？
哪怕只有半分也好？
“你……你胡说什么！”
沐烟儿被他这句话吓到了，回头快速看了霄祈一眼，又回过头，瞪着萧於言，“我是皇上的人，心当然也是属于皇上的！”说完，怕萧於言再乱说话，竟是直接挥了匕首，毫不留情地割断了萧於言左手的筋脉。
萧於言闷哼一声，疼得额头抚上一层虚汗，却是没有说话。
“咣当！”沐烟儿被喷射出来的血吓了一跳，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匕首，慌乱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这一刀，像是毁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萧於言按住伤口，静静地朝霄祈行了礼，他做的错事，他认了，只是……一个女人如果把你的命，你最重要的东西看的一文不值，那么，他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呵，真的没必要了。
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岚月殿。
卿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的血从手腕上流出，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言……”
沐烟儿终于不安起来，上前一步，可想到身后的霄祈，回头，眼里都是泪，“皇上，烟儿……”
“好了，你也累了，歇着吧。”
霄祈打断她的话，走过去把小孩抱了起来，直接走出了岚月殿。
独留下沐烟儿一人难以置信地僵立在那里。
出了岚月殿，霄祈却是顿住了脚步。
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前方，薄唇紧抿，半晌，才缓缓问出：“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问？”怀里的小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