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宫的灯光从未像现在这般凄冷惨淡过,宫灯在风中摇曳也好似再也发不出往日温暖人心的亮光。
湘萍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遥想当日回銮,下车前他也是这样握住自己的手,眼神如许坚定如许温柔如许真挚,唇齿间的开合他告诉自己:“放心,我会保护你。”声声字字言犹在耳,而那个人已经好久不见了,她想念他厚重的呼吸,想念他有力的怀抱,想念他温柔的眼神。
“娘娘,早些睡吧。”小朝婉转提醒她,夜色已深,皇上不可能会来,再者因为太后的坚持皇上也不得不冷落她
湘萍的心不由抽疼了一下,嘴唇微微颤动“他会在哪儿?”她小声问
小朝不用想也会知道皇上此刻一定在隆正宫“娘娘与其坐在这里每日枯等,倒不如有些实际的行动,若然坐视事态发展,您不担心这玉菡宫会变成冷宫?”她的话实在太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了
湘萍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着急只因她知道祈天心中想的是什么,然而夜夜孤枕难眠,天天长日无聊,各种想法难免涌上心头,毕竟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深深爱着自己丈夫却不得不和很多女人分享丈夫的女人。
“娘娘还敢肯定现在仍能读懂皇上?”小朝的话问的太大胆太直白
“为什么不能?”湘萍反问“你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并立两宫,共掌凤印。”
小朝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被湘萍结结实实的赏了个清脆的耳光“你好大的胆子,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湘萍厉喝“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一宫岂能有两后?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便将你逐出宫去,我的玉菡宫中留不得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人。”
“下去。”
湘萍坐到棋盘前,拿出一颗颗棋子握在手中,棋子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她想着他下棋时的神情,食指和中指拿捏棋子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升起笑意,小朝的话字字句句清晰的刻在她脑子里,她却很笃定的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的避开不是有了嫌隙之心,隆正宫中夜夜春风也不是皇后得意,会盟时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回宫后听得的传闻也件件惊心,这让他意识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需要一个嫡子,一个在他有危险时可以名正言顺接管国家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只能由皇后所出。说到底,皇后也只不过是个工具,自己何必和一个工具计较?可她的心为何如此痛,痛得令她无法呼吸?”
有一双温暖的手盖在她的手上,一颗颗取出她握在手心中的棋子,她握得太紧以致手心处留下一道道半圆形的印痕。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的,突然有一种很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的鼻子一酸,她抬起头那一刻竟泪盈于睫,风祈天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她可以清晰真实的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低下头吻去她掉落的泪珠。
“是你吗?”她小声问
他用紧密的拥抱回答她道:“我们出去走走。”
“很晚了。”她说,这玉菡宫虽令她倍感压抑但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充分的占有他,她害怕走到外面,那里有太多的突发状况令她可以在一瞬间失去他的温柔。但当他温润的手触到她的手腕轻轻拉起她时,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他的意志。
太液池畔的青草地上,一对相偎相依的人,天上一轮皓月几多繁星,偶尔的能听到几声蝉鸣
“是不是很像?”风祈天问她
她想说是的,却在瞥见身后远远侍立的宫女后打住,一抹无奈滑过心头,终究还是有区别的,逝去的永无法挽回。她淡淡的朝他笑了笑将头靠在他肩上。
一阵冷风吹过,湘萍不禁打了个寒战,风祈天用披风严密的包裹住她“母后的情绪不好,这阵子委屈你了。可我好想你,每天每时每刻都想。”
湘萍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柔的印上一吻,一滴泪滴到指缝间。够了,只要有他的这句话多大的委屈她都会甘之如饴。
“太后是该怪我的,如果不是我提议,皇上就不会去什么会盟;如果不是我任性,皇上就不会答应让我同去;如果不是我,皇上就不会坠崖;如果不是我的私心,那晚我们就可平安…”对此,她有很深很深的歉疚
“毕竟都过去了,不是吗?”这是她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他现在对她说,他想让她了解自己从未怪过她“你说过的想和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现在想来真是惬意,起码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以这样靠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看法;起码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以享受儿女绕膝的乐趣;起码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年迈时回忆往昔快乐的岁月也会觉得很幸福。我总觉得是自己斩断了你的梦。“
“可现在也很好啊!小老百姓也会有小老百姓的无奈,穿衣吃饭种种琐事不是我们能体会的。”她摊开他的手“皇上的手是要执朱笔握江山的,怎能去沾那些红尘俗事?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知足才会长乐,不是吗?”
他感动的抱紧她,无论何时无论她心里怎样难过,她总能给他安慰总能把他放在第一位,人生得一知己足以,他有一个湘儿就够了。
湘萍抬起头仔细的看着他认真的问:“祈天,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很快忘记在你生命中曾经有个叫孟湘萍的女子停留过?”如果有一天我永远的离开,也只有一个微小的心愿,希望你可以每天想我一点点,心口间细微的疼痛令她很想问清楚他的心意
“我不答应,朕不答应。”风祈天决绝道“你不会死,朕是天子,朕不许你死。所以也不准你离开。”他感到心上有一块空缺,如果没有她,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会变成怎样,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已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血液、生命,他怎么可能忘记,怎么会忘记?
“人始终会有一死的。”她轻笑着说,他的紧张令她好安慰“就像平常大臣觐见时,会喊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我只能说‘辰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们之中差了九千岁…”
“那朕也心甘情愿只活一千年。”他打断她的话
“只怕是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她说的无比寂寥刺痛了他的心“湘儿…”风祈天不悦的低吼
“我说说而已的,你别当真。”湘萍笑他抚平她皱结的眉“我好困”她含混不清的说,心上的绞痛又剧烈了几分,她强忍住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的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