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畿震动皆为风祈天接连的三道上谕。
皇上宣召天下,征求各地名医来京为皇贵妃调治;大赦天下,为皇贵妃祈福;派谦王代皇上广祀百神为皇贵妃祈求庇佑。
红日西沉,血色残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金色中。透过窗子,他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天色,一种无法形状的恐惧涌起,太阳落下了还会升起,他的湘儿会否再醒?期待她清醒却又十分害怕,这一天中的每次清醒无不是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结束。无可奈何他只能将她的手脚绑起来以防止她自残,低头望着躺在他怀中蜷缩如婴儿的湘萍,无人能体会他此刻的心疼与怜惜,他将手轻轻移向她的小腹,这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果…这会不会是他第二个还未见过面便夭折的孩子?不,他要救她,要救他们的孩子。
千寒坐在一旁默然的看着床上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才刚刚过去一天他便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止是体力的不支更觉得难以抑止的心酸。亲眼看到清醒时两人低声笑语的样子;亲眼见到病发时她的不欲为人他的手足无措;亲眼看到昏睡时她沉静的美他痴恋的目光….他没有告诉他,皇贵妃最多不会超过五日,今日十一若无解药十五月圆便是皇贵妃的死期。一尸二命,不能不叫人痛心,他能救,可他不要救,如果注定要牺牲一个才能化解王朝日后的危机,他宁肯也只能选择皇贵妃死。
轻轻解开她手脚上的白布,触目的是道道青淤,大手覆在她的腕上阵阵热度消融方才的淤痕,他对自己说,只要她能永远伴随左右,只要能再听到她的低语只要能再看到她的笑颜,过往一切他都可以不再追究,无论她是真正的孟湘萍还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子,无论她与九子门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都可以一概不做追问。她是皇贵妃,他一个人的女人,他心底真正的妻子。
湘萍?陷入沉沉昏睡并不代表她不能思考。当风祈天自昏迷中将她唤醒的一刻,心底分明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他能来今生她已无憾。
如果上天一定要她只有十八年寿数,这仅有的一年宫廷岁月将是最绚烂夺目的一页。她飘荡的心有了家,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他就如一把伞为她遮挡宫墙内的暴风疾雨。回想初见,那一瞬的怦然心动实在太短暂,短促到她几乎忽略,更何况那是还有远哥哥。她好感谢他,他说的对,他并不是与自己有交集的那个人,选择放手选择旁站一边选择一辈子做她最亲的亲人,他也的确做到了,在她的心中永远会有有一个角落属于他。
花丛下,风祈天第一次拥住自己安慰自己,那份小小的悸动已偷偷将她出卖。所有的震惊、愤怒、失望全部源于得知他竟是皇帝。坚心拒绝只为立场对立,如果可以少动一点情,如果可以少付出一片心,是否愧疚也会少一些?奈何三生石上注定将他俩名字刻在一起,一切都在不由自主间悄然改变。
秋千架,他接住失足的自己,四目相对看到的是对彼此的渴切。无可否认,那一刻,自己想到了他,一瞬间相合的心率冲破了层层加固的心防,即使日后再多抗拒也是徒劳无功。
抚琴调音,忘不掉的是他为自己的《满庭芳》度曲,音律和谐完全勾勒出她要表达的意境,那一个个音符不是落在弦上而是自己心头。
万丈崖底,他的一往情深更令自己自惭形愧,除了给他今生许她来世还有什么是自己能给的?
多少刀山火海,多少滔天巨浪,多少漫天风雪,他们相携一起走过,今时今日又何止一句来之不易所能意会言传?感谢他,毕竟他没有抛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