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很静,静的只能听到对弈双方思忖时的呼吸声,湘萍素手一挥扫乱棋盘道:“今日你的心思不在棋上,越下越没意思倒不如停了。”
欧阳怀远讪讪的笑了一下也收了子,湘萍招锦儿上前,撤下棋盘重新摆上茶果。
“想不出该如何婉转开口就直话直说好了。”湘萍最看不得欧阳怀远搜肠刮肚的模样
欧阳怀远尴尬一笑道:“你察言观色的本事进步了不少。”
“那是自然,在这宫中不是你给别人脸色便是要看别人颜色,怎能不识别眉眼高低?即便再蠢笨的人历练上一年半载只怕也要成精的”
“你不开心?”欧阳怀远未料到自己淡淡一句话无端引出她一番牢骚
“锦衣玉食,宠冠六宫又即将为人母,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有可能是太子,但凡女人想拥有的我都有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湘萍说的轻松却难以遮掩眼底的迷惘
“太后千方百计的刁难你,她要置你于死地,你不明白?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挑唆你和皇上的关系,最近接近宫中的数位大臣的千金便是证明。”
湘萍脸色一变,她想起那些被他照单全收的女子,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坚心拒绝吧,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这一年后宫空寂了不少,理应找人添补的,人多了也多些人气多些人情味,不然这空荡的后宫是会令人恐惧的,也该热闹些了。”
欧阳怀远眉头一皱,为何今天他总觉得她怪怪的?
“我记得贞嫔说过,后宫中的女人全都是花开一季,我已是开到荼蘼,难道还不准别人盛放?”湘萍的口气略微有些悲凉
欧阳怀远却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是开到荼蘼为何不令选苗圃或许令有天地?”
湘萍了然一笑道:“哥哥怎么还存着要我离开的念头?还是,你之所以肯留下来便是要等到有一天带我离开?”
欧阳怀远看到她隐藏的忧伤,他不愿说也不忍说他们注定分离,但这是天命,违不得抗不了,以前他还希冀如果可以及早抽身是否还有一线希望可以全身而退,现在看来她执意留下确实用情至深。
“这是我的家,天大地大唯有这里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算有很多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人、事,我也会咬牙挺过去。”
“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真的可以?”欧阳怀远看到她眼神中的决绝,她始终是一个很固执的女子,而他能做到的也一直都是默默的守护,她的选择便是他的选择。
“谦王到。”门口的太监高声通报,祈祥信步向亭中走来。
“欧阳也在。”他笑道“在聊什么?”
“我们正在说你呢。”湘萍道
“我?”祈祥不解“我有什么可谈的?”
“师兄承蒙你照顾,我十分感激。”
祈祥淡淡一笑转向欧阳怀远道:“皇贵妃这话一听便是在骗我,太场面儿了,一点也不似她一贯的风格。今天回府我们可要好好喝一杯。”
欧阳怀远自医了湘萍的病便授了太医院院判又做了祈祥的门客,祈祥另拨了一个院落暂住“谦王和皇贵妃慢叙,下官告退”
锦儿重换了茶水,湘萍打发她远远退开:“你来是为了布兵图的事?”
祈祥一怔,她总是一针见血毫不留转寰的情面“咳”祈祥尴尬的咳了一下道“我只是想顺便问问”
“顺便?你若是随口想问的我也就随便忘了。”湘萍还是一副闲闲的模样
“湘儿”祈祥被她迫的一窘,她尖刻了太多
“你的推测都对,当日我也全部承认,是我偷的,是我藏的,你还想问什么呢?”湘萍无意令他难堪“当时我不能告诉你我把它放在哪儿,但我知道我把它藏在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很安全,不会被别人找得到。”
“那就好,我也怕再有人对你不利。”祈祥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这是保胎丸,我让人多加了一味天山雪莲,太医院配的药还是少用为上。”
湘萍打开匣子闻了闻倒是清香扑鼻,一闻便是上等的药材配成又放下道:“难道你忘了师兄在太医院?他总不会害我的。”
“但也只怕百密一疏,他初来乍到…总之,一切小心为上。”祈祥郑重道“也别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皇兄待你自是不会变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怕也总和他生分了。”说着苦笑一下,像在自嘲也像在安慰自己,倒让祈祥看的很不忍
祈祥又和她叙了半日闲话方才起身告辞,湘萍突然叫住他问道:“是你的疑问还是他让你来问的?”
祈祥一怔随即道:“你了解的,若是他想问必然不会假我之口。”
湘萍点头目送祈祥远去,他虽不曾假你之口但却未尝没与你一样疑了心,人心难测,最是经不起风吹草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