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有意无意的,每日她都要上端阳宫一趟。有时是在人前大摇大摆地去,有时是背着宫里的眼睛,在后半夜悄悄去,仿佛只有见到了水恨蓝安然无恙,她才能安心回宫做自己的事般。
这日的后半夜,顾念琳被恶梦惊醒,坐起身子,擦了擦汗湿的额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琴声,琴声里所透着的凄凉与悲哀让人忍不住跟着落泪。二话不说,她便滑下了床,拿起衣架上的宫裙,一番穿戴后,悄悄来到了玉萍的门外,轻轻叩响,原来玉萍也已被这阵琴音所扰。见了贵嫔进来,立刻会意,匆匆着衣,然后打开窗户,施展轻功,提着婉贵嫔朝端阳宫而去。
亭院中,奴才们皆已睡去了;也是,对于一个失宠的小小才人,奴才们哪还有尽心照顾的道理?不跟着别人一起欺负她已算天大的幸运了。
婉贵嫔看去,不仅其它的奴才没陪着,就连红梅也不见在她身边。她想,兴许是这水恨蓝想好好静一静,就将红梅也一并遣下去了吧?抬头看天,一轮月色渐渐落下,院里树影婆娑起舞,凭白给这清冷的夜色增添了几分鬼魅之感。婉贵嫔打了一个冷颤,正要离去,突听水恨蓝边弹边吟道——
“君心若城远我郊,
鹤喜孤松云想山。
妒水得月岸柳瘦,
我来吊情,危楼如心,愁来断干栏。
满眼不堪三月暮,谁怜落红路,
独残夜,冷月像听横笛。
人中君子眷难删。
恨恨恨,一梦才成,君北我南。”
水恨蓝低低的声音,似曲似诗、似愁似思、似幻似真......婉贵嫔不自觉得落下泪来,在这种氛围中,她似乎突然也有了文采,竟脱口而出——
“落叶弦秋触迁恨,
夜月勾水叹寂愁,
岐路生草花溅泪,
琵琶别抱妾失魂,
苍茫云海情难收,
真爱难寻几多愁,
轻纱帐内欲销魂,
谁怜窗外痴情人?”
“啊,何人在外面?”琴音嘎然而止。水恨蓝惊慌又略带了些期待的声音响起,顾念琳叹息着只得现了身;“是你?”心间那一丝丝的期待之意尽数散去,换上的是一副冷漠的面孔。
顾念琳并不为意,继续道:“水中月,雾里影,薄衣轻袖清泪浊。相思苦,冷伶仃,无奈不愁却生愁。茜纱帐里,烛泪落尽。念,念,念!”
蓝才人先是一怔,既而接口:“满月损,百花残,梦里落红点清潭。思无尽,想无绝,日日盼君君不至。把酒邀月,醉生梦死。匆,匆,匆!”
直到此刻,顾念琳突然发觉,她与她似乎也没多大的仇恨。俩人彼此间都有着救命之恩,而此时更有着惺惺相惜之情,“其实,我们之间为何而恨?为何我竟想不起来了?水恨蓝,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