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有曹焕看出来这个皇帝的小姨子,相国的侄女今天晚上不太对劲,出于看好戏的心态,他在散席之后一路跟着陈默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那个纤细的身影突然在暗处蹲下,隐约里好象看见她把脸埋在臂弯里面,半晌她还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变,总不会又喝醉了在这里睡着了吧,曹焕走到她跟前刚要出声,陈默就扬起脸看着他问,“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曹焕下意识地答,“我看你好象不对劲,所以跟过来看看。”
“是吗。”陈默扶着墙根起身,语气有点不客气,“我没有什么事,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曹将军你方才跟我说的实话。”
她态度又如此冷漠,曹焕不禁笑了起来,“是我自讨没趣,但我要跟你说一句陈家太过招摇,你以为皇上不会注意到。”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是躲在这里偷偷地哭,现在看起来却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曹焕说不清是为了没有戏看懊恼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陈默冷淡地对他说,“多谢将军提醒,你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曹焕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有点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候,陈家为何会在江南渐渐壮大,可是看皇上的眼神,分明是爱之恨之啊。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陈如,在陈默刚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宫女说贵嫔娘娘来了,陈如支走身边的人,将她这些时日的担忧说给陈默听罢,然后她又说,“阿默,既然小舅舅和你相公如今都在朝廷为官,你可想过让陈家脱离商贾的低下成为真正的官宦大户。”
陈默穿着白色单衣立在窗前,闻言方转身,脸上神情有点无奈,“陈家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因为皇上不会答应。你知道商人的地位低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我只知道《管子》里面曾说重商轻农是本末倒置。”陈如柔声细语,小心用词,“不过富居一方的商人都被称为员外,虽不是官职,但在本朝也算是地位有所提高。不过皇上好象真的不太喜欢如今的陈家。姐姐并不是在说你什么,阿默你实在不懂,可我明白皇上的意思。”
她看看陈如的一身华服和说起皇上的眼神,知道陈如能得到这样的宠爱,已经是天子网开一面。她敛下眉眼忍住想说的话,转而安慰陈如,“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家姐你在皇上面前为难。天色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伺候皇上吧。”
商人的地位会如此低下,是因为历来的朝廷刻意贬低。除了种种诸如商人不服劳役,受到限制的一些重要东西在商人手中流通,主要还是因为商人可以堆积起大量的财富,可以积聚起权势,帝王最怕的就是有人会挑战他的权威,就像现在的陈家一样,即使没有在朝中做官,陈如没有进宫当宠妃,陈家还是要受到这样的猜忌。
家中的人都想得太简单了,她对比如今陈家和秦家,一个被皇帝的猜忌,一个连连高升,难道她真要任由陈家最后完全属于秦观,而她陈默就只有秦少夫人、秦夫人的名分,作为相公的贤内助,再不涉及商事,让那些可以捉摸的野心就此消失。
陈默趴在窗栏下,风吹来却觉得心头像是被风刮过,空荡荡的,就像自己会这样消失一样,她用手抱紧自己还是觉得身体这样的轻忽,飘飘荡荡的错觉下她摔倒在地,然后陷入寂静的黑暗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