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通道里摸出来,我才发现一行人竟然来到了两年前我们曾经被囚禁过的萨库朗基地,不过当年的善藏法师早已不再,此处也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里面的东西,能用的都被穷凶极恶的军政府搜刮一空,连那巨大的铁门都给拆走熔炼,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厅和长廊,让人凭空悼念。
我和杂毛小道骑在血虎背上,从这黑暗的长廊中行走,古丽丽、加藤原二、巴通、天残地缺泰拳高手以及还活着的威尔,这些人的面容栩栩如生,从我的眼前走马灯一般地掠过,时光如逝,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这些人就好像前辈子的画面一般,让人瞧着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生疏。
黑央族当年三足鼎立,自然对此处自然有所研究,而当日缅甸军对此封闭之后也曾经有人偷摸着来瞧过,大致知道些路径,倒也迷不了路,只是四下昏暗,瞧着角落处还有好多骨头和残骸,直感觉周遭阴气森森,让人浑身不自在。
当日被震塌掩埋的通道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我们来到工事前面,到处都是封条,也有人来往的痕迹,显然是军政府害怕萨库朗再次聚集,定期过来巡查。
出了地下基地,外面阳光灿烂,已经是清晨,前方成片的望天树林高耸百米,林间绿草茵茵,清风吹拂,这样美丽迷人的清晨,让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的我们,心中的阴霾全都消散不见了,脸上不自居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来。
而在这样美好的阳光照耀下,昏迷的四娘子和仓央也陆续醒了过来,两人早已经忘记了被附身后并肩作战的场景,仓央到还好,只是捂着自己失去知觉的手难过不已,四娘子却指着我,招呼族人过来将我擒获,好好教训一番。
然而当她得知我便是先祖口中的神使,在人世间就代表着先祖的意志,这个消息直接将她给击溃了,仿佛给大铁锤往那脑袋敲了一棒,晕乎乎,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出了萨库朗基地,马脸长老松日落过来与我商量,说让我们先去黑央族走一遭,将先祖的意志传达给族人,不然他这里可不好交待。
通过与松日落长老的交谈,我们得知,黑央族便是当年大熊哥自北而来,带着的一票耶朗武夫和南征子民,当年把这里的土著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泪流满面,然而经过千年沧桑转变,世代传承,早就已经和当地人融合到了一起,血统不纯,到了如今,则成为了一个隐居在缅北丛林的小部族。
说是小部族,却还有近四千多人口,有着完整的巫术传承,能够称之为修炼者的便有两百人,几乎达到了惊人的二十比一的比例,其余众者,也皆是优秀的丛林猎手,大部分居住在我昨夜误入的峡谷里,耕种渔猎,与世隔绝。
我又不是傻子,既然有着大熊哥临别照拂,给我罩了“神使”这么碉堡的名头,而这样实力强大的部族,即使对其没有野心,但是如果能够与其交好,那么以后我来东南亚,有着黑央族和蚩丽妹的名头在,横着走到不敢说,至少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像是果任这种乡野土豪,想动我活着我的人,那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才是。
除此之外,我和杂毛小道皆身受重伤,自由行动不得,想到这里,我点头同意,说好,一定要去瞧一瞧的。
得到我的同意,马脸长老十分高兴,因为我们身上都受得有伤,便用随身所带的药品给我们包扎完毕,然后召集人给我们做了五副担架。
乘着这空档,我想起先前带着萨库朗诸人逃离不见的哈罗上师,与他问起,他摇头表示不知,王伦汗给魔罗硬生生撕成碎片,回来的路上也伏卧着几具尸体,但是却没有瞧见哈罗那个老光头的——这一路曲折,倘若不是你这肥鸟指路,只怕我们也出不了这地下,重见阳光。
说到肥鸟儿,大战过后的虎皮猫大人正懒洋洋地伸展身子,躺倒在我们旁边,像个死鸟一般,杂毛小道逗它,说大人,你瞒得我们好苦啊,现在可以说一说了么,你当年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死后又是怎么从那幽府中逃脱出来,附身在这头肥母鸡身上的么?
大人在这样暖洋洋的阳光下睡得正酣,也不作理会,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翅膀,骂了一声傻波伊,你他妈全家都是肥母鸡……话儿还没有说完,就再次睡了过去。
我和杂毛小道相视一眼,知道这个家伙不想说起往事,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问,免得彼此尴尬,至于它前邪灵教右使的身份,我们到没有太过于介意,我们毕竟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假道学,再说了,这么多次生死极限,虎皮猫大人已经用最实际的行动,证明了它对我们的关切之意,似长辈,似朋友。
话说回来,即使是邪灵教现任的护法右使洛飞雨,我们对她也很有好感啊……
所以说,邪灵教中,并非没有可爱之人。
简易担架很快就做好了,大家稍微停歇了一阵,将身上带的干粮和饮用水凑在一起吃了些,然后开始抬着我们往黑央峡谷方向行去。
黑央族此番能够前来岩洞探查的,都是有把子好气力的汉子,抬起我们来并不吃力,特别是抬着四娘子、央仓还有崔晓萱的那几个光膀子大汉,更是兴奋得鼻头发亮,上山下山,一路不停歇,激动起来还会喊几声号子。
黑央峡谷与望天树林后面的萨库朗基地相隔甚远,地底并不知晓,这走着却是难行,即使一路马不停蹄,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才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热带植物林,到了峡谷前。
黑央族本身就是战斗与狩猎的民族,而且又身处于百战之地的缅北,入口极为隐秘,防范也森严,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峡谷前,前面还有布满荆棘藤条的山门封锁。
马脸长老派了之前与仓央交好的那个年轻人去喊山门,很快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身穿蓝色粗布短装的人群,为首者是一个须发皆白,佝偻身子,头上缠着一圈粗布的老苗子,旁边几位长者,其中还有那黄斑老头他信长老。
这老头儿倒是命格挺硬的,并没有死掉,瞧见他,我方才回想起来,倘若当时让肥虫子将他给干掉了,只怕黑央族的诸人虽然表面上要遵从先祖之意,但心中难免会有芥蒂,更有蛮横者,到时候若是使些手段,只怕我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那他信长老脸色蜡黄,好像是受了惊吓,不过他的眼珠子倒是蛮尖,一眼就瞧见躺在简易担架上面的我,不由得一阵激动,未待居中的那老苗子开口,便大声小道:“松日落,你还真厉害,竟然将这个臭小子给擒获了。他受了什么伤,干嘛不将他捆起来?我跟你说,这小家伙十分厉害,再严重的伤势也不能放松警惕——交给我,交给我,我要给我家宝宝报仇,亲自将他做了实验……”
他信长老满腔热情,却给马脸长老一瓢冷水浇灭,松日落并不理会这个巫术狂人,而是朝着正中的那个老苗子行礼,将进入岩洞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大致作了汇报。
这个年纪颇大的老苗子正是黑央族的这一代族长,眯着眼睛听着马脸长老的汇报,不时点点头。
我躺在担架上,瞧着他信长老充满恨意的目光,以及那个老苗子不动声色地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稍微明白一些政治的朋友应该都能够理解,作为一族之长,或者是处于权力巅峰的那几个长老会成员,他们有力量、有权力,是黑央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没有几个会乐意头上会突然再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主宰生死,即使这个人,是他们竖立起来的旗帜,先祖,或者是被称为神使的我。
不过不乐意归不乐意,既然族民已经知道有了这么一个我,他们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不然就会损伤到他们的统治基础。
我躺在担架上等了几分钟,正忐忑间,却听到一声“参见神使大人”,然后面前所有人都朝着我这边跪来,这里面也包括了那个精神内敛的黑央族族长,以及不情不愿的他信长老。
瞧见这一副场景,我的心终算是落了下来,勉力坐直身子,招呼大家,说诸位无需多礼,我只不过是一位很普通的人,也拿大家当作最亲密的朋友,快快起来。
我在刚才与魔罗的战斗中受了些伤,就不扶大家了。
那老苗子表现得极为有礼,推托再三之后勉力站起,迎了上来,与我亲近,说了好些个好话,不打不相识之类的,我也装作糊涂,点头说是。
黑央族一票人马都纷纷表达了马首是瞻的意思,我瞧见杂毛小道在人群缝隙中朝我举起了大拇哥儿,暗暗一笑,还是礼数尽到,与这些族老周旋。
不过我一夜奔波,又有伤病在身,终究还是太过疲累,精力不济,族长看出了,安排人带我去歇下治伤,临走前,当着我面吩咐,将那些留在族中的萨库朗成员抓起来,留待我来裁决。
听得此言,我放宽了心,在颠簸的担架上,闭上了疲惫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颓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