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姓氏,在以前都是武将或者门阀的特权,而贫民百姓通常都只是大郎、次郎、太郎什么的随便叫,一直到明治维新的时候,需要给所有人上户口,才胡乱的三井、田中、渡边地取着,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姓“凶神”的。
所以凶神是此人的外号,而任何能够获得外号的忍者,伴随他的总是骄人而辉煌的战绩,和与其名头相符的强悍实力,而从这名号来看,此人对于五行隐术并不擅长,反而是在战阵杀敌之上颇有造诣,这使得他带领的队伍跟寻常忍者有着截然不一、旗帜鲜明地风格。
然而或许是在日本过得太顺了,养成了他骄傲的性格,也正是这种硬撼刚猛的风格,使得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我和杂毛小道,撞上了铁板之后,全军覆没,竟然没有一人能够生还。
这座庭院给我们弄得一片血腥,跟那屠宰场一样,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尸块和鲜血,我和杂毛小道早已习惯,浑然不觉,但是日本人这边,即便是见惯血腥的加藤一夫都有些脸色苍白,那些黑西装的护卫和与园丁打扮的忍者并没有放松,而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手上的武器不收,但身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显示出了心中的恐惧。
一山还有一山高,本来以为自己很牛波伊,然而至如今才晓得,自己在牛波伊道路上,仅仅不过打了一瓶酱油,怎么能够不害怕?
不过老加藤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手底下管理的员工也有无数,养移气居移体,很快便稳定了心神,不顾旁人反对地越众而出道:“两位跟我来,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我们点头,将手上的家伙什给收起来,跟着众人朝里间走去,至于这庭院里面的一片血腥狼藉,我们倒也不用管,加藤家族若连这些家伙都搞不定,还要让我们来出面解决,那他就不用在东京这地界混了。
凶神直人先前带队潜入老加藤的居所,暴起反击,结果好是一番拚杀,将这地方弄得一片狼藉,手下人似乎劝他离开丰池宫苑,但他并不听,而是将我们带到了一个略有萧瑟的院落来,直入正厅。
坐在榻榻米上面,有人过来给我们端茶,那杯盏青绿,香气溢出,看来是不错的品种。
老加藤瞧着我衣襟上面沾染的鲜血,轻声叹道:“这里,是原二的房间。”
加藤原二,那个喜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骄傲少年,也是这个白发男人的儿子。
几年过去了,当年看着还风华正茂的加藤一夫,现如今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显得有些老迈颓丧。
我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品茶,那茶水烫,入喉一线暖。
老加藤旁边还有一个鼻子下面留着仁丹胡的中年人,一脸的严肃和刻板,眼神里面充满了戒备,而瞧见他的这精神意志,想来应该是老加藤身边最得意的护卫了。
大家对座品茶,默然无语,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杂毛小道打着哈哈说道:“加藤先生,真没想到,你在日本的产业这么大,居然能够占下这么大一片宅子。”
老加藤一声苦笑,说这片府邸是我加藤家族的老宅,并不是我一人所有。
我也是前年原二他爷爷去世之后,才正式出任家族财阀的总裁,以前只是负责大中国区。
你们呢,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当年连原二都打不过的年轻人,现在竟然转手就将我日本忍术界最炙手可热的中忍给干掉了,难怪亚也她会……唉,世事弄人啊。
大家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说得也不多,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老加藤待杂毛小道要热情许多,而对于我,甚至连正眼瞧我的想法都没有。
这事儿有些奇怪,不过我们此番前来,时间有限,亚也就要在两天之后,给三百多号男人争夺了,没时间再绕弯子,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沉声说道:“加藤先生,按理说有的事情我不该管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个问题,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社会地位,加藤家在日本也算是一流的家族,你为何会同意伊势神宫把亚也小姐带走,让她像货物一样,被人争夺?”
面对着我的逼问,加藤一夫低下了头,眼目低垂,不与我目光对视,而是低声说道:“原二死了,加藤家族必须要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亚也是我唯一的儿女,但她太善良了,而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根本走不下去。去参加会阳节也好,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厉害的丈夫,以后也不必受人欺负了。”
“你说谎!”我愤怒地大喊道:“亚也怎么能够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也不喜欢的男人呢?她怎么能够一点儿尊严都没有,被当作祭品,给人欺负呢?”
我双拳砸在硬木茶几之上,那茶几经受不住我手上的力量,喀嚓一声碎裂开,吓得旁边那个刻板的仁丹胡一大跳,他大喊一声“八格牙鲁”,便腾身而起,挡在了老加藤面前,口中大声喝骂着,似乎想要将我给声撕了。
瞧见气氛一下子变得如此紧张,老加藤大声呵斥手下:“闭嘴!”
这一声救了那仁丹胡一命,瞧见这经典的小胡子柜子造型,我莫名有一种想砍他的冲动。
深呼吸,我强行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瞧见老加藤的态度,我知道无论跟他再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于是平缓地说道:“我答应过亚也,如果有可能,我会让她依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生活,所以我会将她带走,这一点,请你体谅,也提前有一个准备吧。”
老加藤眼睛一瞪,跪坐的身子直起来,坚决反对道:“不行!进入静阁,成为会阳节的祭品,这是亚也同意了的。你回去吧,你有你的事情,而亚也她也有她自己的责任,任何人,做错了事情总是要承担后果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杂毛小道突然插话,皱眉说道:“亚也小姐做错了什么事情?”
老加藤不言,叹息一声,轻轻说道:“今天前来刺杀我的,是伊贺家风头最盛的中忍,显然是有人不想我活着了。你们现在很厉害,比我所见过的大部分高手都厉害,但是不管你们信不信,在日本,有许多你们根本无法跨越的高山,我老了,不想再纠缠进来,一会就回名古屋的乡下避难去了。至于你的想法,我也管不了,无法阻止,随意吧……”
老加藤的表情很颓丧,但话语里却有些模棱两可,似乎也不反对我们去营救亚也,而他这匆匆避回加藤家族在名古屋的老巢,一来是对自己的安全放心不下,二来也可以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
果然,这老狐狸还是如同以前一般狡猾。
谈话到了结尾,老加藤要回名古屋,结果却又告诉我们,他走了,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老神官织田信玄,而他旁边这个苍井翼也会留在东京,是值得信任的人——这老家伙想要置身事外,但是从今天遭受到的刺杀来看,知道自己倘若一直退让,反而会被人看轻,于是留了最信任的助手苍井翼在这里配合。
老光和王小加那边是局里面的暗线,我们拍屁股走了,人家还要留在这儿的,能不动就最好别动,所以能够得到加藤家有限的支持,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离开丰池宫苑,杂毛小道拍拍衣服,抱怨说道:“小毒物,你老丈人真不地道,咱救了他一命,结果连衣服都不给换一下。”杂毛小道用雷罚,如羚羊挂角,轻灵飘逸,杀人少有沾血,我一向都大开大阖,身上难免会被血渍溅射道,走出来的时候还真的有些不方便。
不过好在这片区域还属于丰池宫苑的外围,安静,行人也少,我耸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及了刚才被我们杀得稀里哗啦的忍者,杂毛小道不屑一顾,说这些家伙自然是训练有术,不过只知道以杀戮为目的,并没有明白道的真义,所以即使名声再盛,也不过是一堆土鸡瓦狗而已。
杂毛小道的口气颇大,不过也合乎他的身份。
时间才到中午,我们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联系到帮我们搜集资料的老光。
不多时,便有一辆黑色丰田从北面过来,将我们载上车去。
车子往前行驶着,而副驾驶室上面的王小加则不断地给我们介绍起后天会阳节终选的安排,以及将会参加的日本修行门派。
很多名字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她在最后的时候,很严肃地告诉了我一件事情:“陆左,放弃强夺的念头吧,你知道这次在西大寺观音院静阁镇守的,是谁么?”我皱着眉头,说谁?王小加凝重地说道:“伊势神宫的大神官祝部博野,你或许不了解,但是他在日本的地位,就像是我们国家的大内第一高手,黄天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