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宾走回来,西泽尔这回终于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了。
“我知道莱昂纳尔很危险,他在我身边四年,我都没能了解他,但是你要知道,我的身边没有更能信任的人了”
“圣殿其实并不是我创立的,是豪顿伯爵私下拨给我的军队,除了我,本应只有豪顿家族的人才能调动,然而我在普林斯时,一直是交给他在掌控。”
“除了你,我把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包括我自己的性命。我知道,他要是靠向亲王那边,将来我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很险的一步棋,不是吗,但我别无选择。”
路宾沉默着。
“看来只能这样了。”
过了好久,他才无奈般地说。
“看来,我们的命运都掌控在他的手上了,希望这个家伙是上帝派来的我的天哪!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路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他。
“对了,你跟你那位亲王,原来关系到底如何?”
“原来嘛。”
西泽尔嘲讽般笑出一声,望着窗外,眼神突然变得奇怪,
“算了,现在说也没用,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说完,无视对方愤怒的神情转过头问他。
“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跟我殉情?”
面对挑衅路宾只是继续用一种冷锐且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这种话你留着在巴塞利安说吧,我可不是你发情的对象。”
“明天早上八点,圣殿所有人员必须聚集于撒贝克利斯大剧院,每四人一个包厢,不到戏剧开始不要出声,一切听从指令,一定要在演出结束前将朗斯代尔亲王射杀于座上!”
雷欧提斯的声音是冷静的,即使是在公布这样一个可怕的命令时也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畏惧。
空旷的大厅里静默地伫立着圣殿最后的二十四位骑士,每个人都带着肃穆的神情,庄重而默然。
坐在一旁,一边玩弄着手上的钥匙,莱昂纳尔无声地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个安排发表任何异议。
当所有圣殿成员都退下去时,他缓缓起立,来到了雷欧提斯的身后。
“明天下午,您一定要亲自前往蔷薇公馆,劫持海曼斯先生么?”
“是的,关于这个,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雷欧提斯朝他转过身来。
“万一这次行动失败,目前,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威胁到那位尊贵的亲王殿下。”
“并且,这也是路宾先生的意愿,毕竟海曼斯先生研究的内容,已经对希尔吉维亚人民产生了威胁。”
“可是,据我所知,亲王是不会放松研究院那边的事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这样做尽量不要这样做,否则万一不成,反而会惊动到那边。”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说,都要去试一试。”
雷欧提斯若有所思地答,莱昂纳尔正要上前再说,却突然看到他笑出出一声,淡淡道。
“这一个月下来,我发现,您从亲王那里弄到手的消息可真不少。”
莱昂纳尔先是一愣,接着也暗自笑了一下,伸手扶了扶眼镜。
“那是自然。”
雷欧提斯突然敛去了笑容,朝他走进几步。
“您究竟是从哪里弄到这些消息的?”
“这很重要么?”
莱昂纳尔挑眉反问道。
“当然重要!”
雷欧提斯吼道,然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愤愤地侧过身,神情恢复冷漠。
“前几次暗杀都失败了,圣殿里的人也所剩无几,生死存亡也就在这几日,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内部的问题。”
“可是,是将军大人将您推荐给我的,您如此怀疑我,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您的父亲?”
冷冷地说出口,莱昂纳尔看着面前的人,不等他做出反应又接着说。
“况且,我也给您看了公爵的全盘计划,既然公爵肯信任我,您就算不相信我,您也应该相信公爵吧。”
雷欧提斯突然转过身看看他,像是忍了很久才终于忍住没有说出什么来。
莱昂纳尔也是看着他,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然后,雷欧提斯看到他毫无恭敬地向自己鞠了一躬,面无表情地退下了。
雷欧提斯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双手在衣下不易察觉地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
来到首都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了,与在纳德维加郡陪伴公爵读书时那个温和的莱昂纳尔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的神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复杂而让人捉摸不透。这是以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窗外不知怎么突然起了一阵小风,叶片纷纷飘落。偶尔有几片透过窗户落进厅内,然后又渐渐归于沉寂。
又是秋天了。
“西泽尔啊。”
缓缓谈了口气,雷欧提斯不禁苦笑出声。
“我们的命可都交给你了啊。”
9月8日清爽的清晨时分。
不同于往日的清静,拉法尔湖畔别墅门口,停放着数张汽车。
这栋别墅是相传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由当时的格罗斯特勋爵为他年幼的爱妻修建的,只是修建到一半他的妻子便由于感染了当时横扫整个大陆的热病而去世。勋爵悲痛之中下令不再修建,只留下建了一半的别墅便独自一人远洋航行,从此便失去了下落。
于是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环境位置,拉法尔湖畔别墅还是想被人刻意遗忘一般被沉寂了将近一个世纪,直到前几年,不知怎么让亲王偶然注意到了这里,接着立刻让附属单位请来施工队大兴修建,终于在原来修建的基础上修建完毕,将古典气息和最具有当下特点融合在一起,才成就了如今别具风格的拉法尔湖畔别墅。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浅灰色的浮云和森然的树木,偶尔有鸟雀掠过,留下细碎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丛林间。塔楼形状的水台后,修建齐整的矮丛灌木紧挨着青砖小道穿过重重茂密的树林,一直延伸到那尊优雅的加百列天使水法像前。
掩映在高大的水杉木后的纯白别墅,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往里看,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餐厅,洁白的餐布上整齐地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各种名酒。告诉看到这一切的人宴会还未开始。整座内厅里都是静悄悄的。客人虽未到来,然而另一间大厅里却不时传来谈笑和交流的声音。
“我想,打完这一局后我们一起去喝一瓶香槟如何?”
男子一边悠然地用湿布擦着球杆,一边看向球桌对面的人,温和地提出建议。
“我的荣幸,尊敬的亲王殿下。”
与亲王对阵的是一个个子不高,却有着完全有别于奥勋本土普兰塔琪纳特族人外貌的年轻人,穿着正统的军服,听到对面男子的提议,也同样予以礼貌的回答。与亲王相同,他的身后也跟着一批随员,他们都静默地站在大厅两旁,神情庄重而肃穆。
正在这幢古老别墅里进行的是一场愉快而有富含友情意味的台球,朗斯代尔亲王殿下正处于上风,威斯摩兰男爵得到特批可以守在他的身边,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纪录每一球的得分情况,顺带分析着全局的走向。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工作,也足以让一边同样身为亲王副官的年轻随员们嫉妒地不行。
球赛正紧张而愉快地进行着。亲王的球技的确很好,几球都打地悠然自得,看似轻巧实为步步紧逼。眼看对手面露焦急之色,亲王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男爵,对方也对他报以会心一笑。
“殿下!”
正当局势进行到紧要时刻时,亨雷德突然闯了进来,斯丹莱回过头已见他竟径直走了过来。周围原本昏昏欲睡的随员同时一惊,只见他走到亲王面前,倾身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看到亲王神情顿时严肃了下来,思考了一会突然将球杆果断交给身边的威斯摩兰男爵,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周围原本观摩的副官们都给这一突然的变故弄地不知所措,纷纷不明就里地望向球桌旁的男爵。就连外使也愣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中只有男爵还是镇定的。他慢条斯理地用白垩粉擦拭着球杆顶部,侧过眼微笑着看着外使。
“非常抱歉,我想一定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们的亲王如此失态,竟然无暇顾及我们奥勋尊敬的客人,亲爱的友人。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接下来将由我来接替他跟您打完这一场比赛,然后我想到那时,我以人格担保我们的亲王一定不会失约,绝对会准时参与我们充满爱与情谊的香槟宴会的。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
朗斯代尔亲王一脸阴沉地走进书房,莱昂纳尔正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欧洲经济简论,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
“我不是叫你一般情况下不要来我这里么,万一被人发现了,你在西泽尔那里该怎么解释?!”
“不,这次不一样,我的殿下。”
莱昂纳尔放下书,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
“这次的事情,关系到整个护庭骑士和您的未来。”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下去。
“雷欧提斯已经委派全体圣殿成员明早去撒贝克里斯大剧院,刺杀您和您邀请的德意志研究团,就是这样。”
“那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对方似乎已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面容上的阴沉还未散去,斯丹莱挑起眉头,露出微微的冷笑。
“是的。”
莱昂纳尔只是沉静地颔首。
“那我们该怎么办。”
亲王皱了皱眉,神情这才恢复了严肃。
“原计划进行。”
莱昂纳尔蓦然低下眼镜,镜片背后,他的目光冷锐低沉。
“这么一个可以圣殿全部剿灭的机会,属下认为亲王殿下不应该错过。”
斯丹莱一直盯着他看,面无表情,过了一会才突然笑出声来。
“如果你的情报真的准的话,这还真的值得一试。”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肩便向他的身后走去,拿起桌子上的书。
“莱诺什么时候也对经济感兴趣了,真教人意外。”
斯丹莱靠在书桌上,突然饶有兴致地从书上抬起眼看他,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呵呵。”
然而莱昂纳尔只是低头又扶了扶眼镜,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