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天罚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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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反逆的悖论(1)

公元1925年。

爱德华历二十八年。

9月。

“只要我一旦躺在榻上偷安,那我的一切便已算完!你可以用种种巧语花言,使我欣然自满,你可以用享受将我欺骗——那就是我最后的一天。”

庞大的撒贝克里斯剧院就坐落在亚斯兰最繁华的银熊大街上,背靠着市政大楼,隐匿在亚斯兰壮阔的灯火当中。

全剧院是当时白比德八世为了纪念乌兰四岛回归一百周年仿照罗马的大斗兽场建造的,整体造型复古典雅而又气势恢宏。每当夜幕降临时剧院外便车水马龙,显得格外辉煌。

剧院内二楼包厢上方的墙壁上,除了安有照明必要的筒灯以外,还在一些特定的方位镶了很多面镜子。当剧院顶部的大水晶灯被打开时,所有的光辉都会反射到这些镜子上,迸发出白昼般璀璨壮观的光芒。

由于建国祭快要到来的原因,剧院几乎每晚都会上演一幕大型的歌剧,今天上映的则是剧院自建成以来一直上映地经久不衰的浮士德。

“我的心中盘踞着两种精神,这一个想和那一个离分!一个沉溺在强烈的爱欲当中,以固执的官能贴紧凡尘;一个则强要脱离尘世,飞向崇高的先人的灵境。”

由于是全剧院的招牌剧目,所以全剧演绎得非常完美。坐下的观众全部静默地观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剧院角落里传来的惊呼声。

“服务员!”

那个受惊的观众惊叫道,等到看到男侍者后立刻将手伸给他看,上面竟然有一大片的红色,了解的人一看就知道那分明是鲜血!

“你们剧院的地面上竟然有血!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的声音在歌剧的音效下显得不大,但周围还是有很多人惊奇地向这边看来。

“非常抱歉,先生。”

然而那个侍者只是很淡定地向他鞠了一躬,转过身现出身后另一个手中托着道具托盘的侍者。

“非常抱歉,先生。刚才的剧院人员经过时不小心将道具用品洒落了一点,打扰了您的心情我们感到很抱歉。”

那个侍者流利地接着说道。

“为了表达我们对您的歉意,我们决定对您实行特别优惠方案,请您在演出结束后至前台说明情况,售票部将会返还您和您的家人此次观看演出的全部费用。”

整个二楼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封闭了。因为事先秘密地安装了隔音装备的原因,所以一楼舞台上的任何响动都无法渗透进分毫。整个走廊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平时演出时的人声鼎沸。

像是陷入了死亡的庞大的黑暗里。

莱昂纳尔走在寂静地像是坟墓一般的过道上,脑中浮现出刚才来到这里时看到那个圣殿骑士时的场景。

“没想到你还是背叛了我们。”

那个人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用那种像是要把他永远记住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在被拖下去时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

而现在,场地早已被清理完全,所有的血迹都早已被冲刷干净,除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这里几乎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终于都死了啊。”

像是松了口气般自言自语,莱昂纳尔的面容上却显现出某种复杂的神色。

虽然这次反刺杀多亏有了他的密报,护廷骑士有备而来,却依然胜地惨烈。那些圣殿成员个个如同疯了一般,根本不顾惜自身,只想消灭眼前阻碍的所有人,一个一个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相互作为肉盾交替上前,一路伏尸,竟然真杀到了亲王包间前,一把拉开了间门——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亲王殿下,而是密集如雨的子弹!

已是强弩之末的圣殿骑士,终于在这里遭到了致命一击。

“总算都解决了,呼。”

正愣神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一看发现果然是男爵,莱昂纳尔忍不住将面前的人从头扫视到脚。

“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对吧?”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抢了先,佩恩笑着随口答道。

“地板漏了,让血渗到了一楼,幸亏我和亨雷德扮成剧院服务人员去解释,否则等传出去再申明我想可就麻烦了。”

“圣殿总算全部清除了,殿下大概也可以放松一短时间了吧。”

似乎不太想继续兜转在这次的事件上,莱昂纳尔随意地岔开了话题。

“这可未必,相反,斯丹莱现在可在为他那位未来的妹婿伤透了脑筋呢。”

然而听着佩恩的调侃,莱昂纳尔的心里隐隐产生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匆匆应付了几句便向出口走去,负责守卫的给他开了门。刚走下楼梯便感到一股久违的生气。的确,对于刚刚在地狱里待过的来说,眼前这幅人间的场景真是太珍贵了。

“命运赋给了他一种精神,这精神不断地向前猛进,引起他不知厌足的欲火,他将哀求无饥解渴,即使不委身于恶魔,也必彻底堕落!”

如火如荼的演出一直在继续。

黄昏时分的蔷薇公馆,夕阳像是尽着最后的义务一般光顾了这一整座花园般的官邸。粉色的蔷薇在日光下泛出镀金般的色泽。

地下室里原本堆地满满当当的实验台如今空空荡荡,书柜里的书籍也所剩无几。壁炉里的火很旺,边上散落着凌乱的书籍。整个室内都显得很温暖,男子庄重地阖目斜靠在壁炉旁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向来寂静的走道处突然依稀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一直延升到门口,男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缓缓地站起来,镇定地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队军官。

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道,亨雷德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穆莱尔海曼斯先生,经国家情报局调查,您涉嫌恶意销毁国家机密文件和研究报告,阻碍我方与德意志两国科研人员的正常学术交流,现由奥勋及南希尔吉维亚朗斯代尔亲王兼帝国首相发布拘捕另,命令您随我们前往巴斯比国家纪检局接受审理。”

男子一直安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提出一句异议。

“这里是亲王亲自签署的判决书,您如果不信,可以看一下。”

亨雷德看着他冷冷地说,身后走出一个办事员,将文书递在他的面前。

“不,不用了。”

然而男子只是委婉地推开文书,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跟你们走。”

站在公馆对面的塔楼顶部,莱昂纳尔神情严肃地俯瞰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亲眼看着那个昔日的同窗被押出府邸,面容上是一成不变的冷峻。

然而他知道,此时不是留恋的时候,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且一刻都耽误不起了。

“属下决策失误,致使圣殿骑士全部殒命枪下。”

宽阔的雪拉扎尼官邸客厅里,那个男子单膝跪地,面容憔悴,神情空茫。

而他前方的人则背对着他,面朝着窗外白路士奇沉沉的夜空,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像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欺负一般,男子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剑身碰到大理石的地面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此次失职,是属下决策失误,给我军造成巨大损伤,也已严重损害了军纪,辜负了父亲的期盼,在此也已经没有颜面再为您奉剑!”

然而又是沉默。过了好久雷欧提斯才看到面前的人朝他缓缓转过身来,神色犹疑。

“应该不会吧。”

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念叨,西泽尔的面容上呈现出凝重的神色。

“已经是事实了,在9月15日的刺杀事件中,由于情报泄露,圣殿骑士已经全部被剿灭。”

“此外,16日下午卑职前往蔷薇公馆原想按计划劫持海曼斯先生,可是却不知被什么人提前一步带走了。”

“我不是说这个,雷欧提斯。”

始终紧锁着眉头,西泽尔瞥了他一眼,蓦地冷声道。

“收好你的剑,现在还不是说失败的时候。”

“可是圣殿骑士已经全部阵亡,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抗衡?!”

雷欧提斯蓦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悲哀。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后面会怎样。”

勉强让自己朝他挤出一丝笑容,西泽尔却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神情一定比哭都难看。

等到属下退下后,西泽尔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窗外的夜空。

从今天看来,雷欧提斯是真的伤心了,否则绝对不会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这枚棋子就可以立刻变成您的一柄利剑。”

他还记得那天这个男人跪在自己脚边宣誓效忠时的场景,只是现在的时局已经大不一样了。

而他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他们的情报全部被泄露了,而那个人是谁他根本想都不用想。

“应该不会吧。”

“莱昂纳尔。”

虽然一切都是按照事先预定好的步在走,但不知怎么,从一开头起,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而这种感觉随着计划的进行在逐渐变得清晰而强烈起来,直到这次圣殿骑士全歼的消息传来达到一种空前的顶峰。

他清楚地知道,再怎么说好了按计划行事,没有了圣殿骑士,只要愿意,这个杀人全凭言语的男人就可以轻易除掉自己。

也就在那时,他深切地感到了这个表面温文尔雅的男人的可怕。

莱昂纳尔正走在白路士奇通往政务部的道路上。

然而他突然停住了,接着缓缓举起了双手。

“果然是你。”

雷欧提斯从他身后的石柱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正对着他的头颅。

“出卖了全体圣殿骑士。”

他说着,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后,直到最终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呵呵。”

莱昂纳尔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依然保持着投降的姿势侧眼看向他。

“既然给您抓住了,您是不是准备把我就地枪毙呢?”

雷欧提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蓦然说出口。

“跟我去见公爵。”

莱昂纳尔随雷欧提斯来到巴萨罗那神庙偏殿时,西泽尔正站在台阶上,面朝着前方智慧女神的雕像。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缓缓降临,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光芒和白鸽一起投向巨大的锥形拱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钟响,尘埃缓慢地升腾在黯黄的日光里。

“您还是不愿意信任我啊。”

等雷欧提斯退下后,他还是先开了口。

“是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让您惊慌了,我的殿下?”

“你说的没错。”

面前的人这时才转过身来,莱昂纳尔看到他的手中夹着一个高脚杯。西泽尔定定的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下了阶梯,来到他的身边。

“如今,圣殿骑士已几近全部阵亡,想必护廷骑士也折损了不少,兄长那里也是岌岌可危。”

西泽尔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侧脸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选择了直说。

“现在,当下这个可以算是两败俱伤的情况中,哪怕当事人一个轻微的倾斜,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效应。”

“请原谅我,虽然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但在如今这个微妙的情形下,我还是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直到与他擦肩。

“所以,您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呢,比如说,一个能让我完全承认你忠诚的说法?”

“呵。”

过了很久,莱昂纳尔才笑出一声。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突然缓慢地侧身伸手取下了西泽尔手中的高脚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

“我的孩子,酒喝多了对胃不好,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君主有一个不健康的身体。”

光线昏暗的狭长廊道里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为什么要突然带我来这里。”

一直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这么久,西泽尔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发问。

刚才的对话中,他原本想从莱昂纳尔口中知道些信息的,毕竟他觉得自己的确不能太过信任这个人,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却把他带到了这里。

然而前方却依旧没有回答。

他们目前所在的正是白路士奇陈列宫廷画作的地方。画宫自1833年创建以来,由于收藏太多已经扩建了不下于五次,现在已经达到空前的顶峰。凡是在这里陈列的画作,都是皇室独家收藏的名画,一般以描绘近现代历史为主,也有少部分是宣扬宗教的作品。

不知道走了多久,莱昂纳尔终于在一幅油画前停住了,西泽尔从画角的标签上知道,这是目前享誉全国的画家华格纳兰伯特的作品。

这是一副战地画,画的是当时著名的曼哈拉顿战役,当年就是这一场战役为奥勋后来占领全南部希尔吉维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这一幅则是画家亲临战场时随手画下的素描,后来上色的,旨在体现出当时亲临战场的白皇十世的勇敢与睿智,所以画面上占主要地位的正是参加此次战役的白皇爱德华白比德,他的父亲。

整个画面气势磅礴大气,色彩搭配地极具视觉冲击感,细节描绘地也是淋漓尽致,每个人都神情迥异,让人一看便能深刻感受到战争的紧迫。而画面上沉稳指挥作战的皇帝英姿勃发,神态庄重而严肃。英勇与智慧的光芒交汇在他的眼中,像是天神般灿烂夺目。

那就是父亲么。

不知怎么,西泽尔看着画面上那个英俊的男子,一时竟有些恍神。

他那时是多么的年轻啊。

“您看到这个了么?”

正愣神时突然听到莱昂纳尔的声音,西泽尔一惊,接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另一边与父亲相望的希尔吉维亚将领,黑色的额发下,他的面容年轻而清秀。

“有什么感想?”

莱昂纳尔突然转过头来看他,嘴角有一丝深秘的笑容。

西泽尔看着那个人,没有说话。

“其实,他是个女人。”

看到对方不出所料地皱眉,莱昂纳尔莞尔一笑,他转过头正视着整幅画,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二十三年前,有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在攻读硕士学位时,在圣西尔庄严而神圣的欧罗比亚教堂里邂逅了一个如同天神加百列般纯净圣洁的少女。”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开口说道,目光逐渐变得空漠而遥远。

“虽然那个时候青年在白路士奇已经有了妻子,但是他们还是相爱了。”

“少女的身份并不低微,她是希尔吉维亚曼哈拉顿凯恩斯伯爵的女儿,凯恩斯家族曾在十七世纪希奥百年战争中立下过不可磨灭的战功,因此直到现在还很受希尔吉维亚皇室和社会的尊重,她唯一的妹妹,嫁给的是希尔吉维亚桑德维亚欧肖伯爵家的长子,而她的上面还有两个兄长,都在希尔吉维亚国家军部任职。”

“当时,由于种族的原因,这段婚姻并不被人所看好,尤其是少女的亲族,甚至以消除族籍作威胁禁止她和那个青年交往,少女平时优柔寡断,然而这一次却显得异常坚定,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族籍。然而就在那个时候,青年的父亲却在当时震惊世的615事件中意外遇刺身亡。由于是长子,那个青年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父亲全部的荣耀,成为了尊敬的白比德皇帝陛下”

听到这里西泽尔不自禁地冷笑出声。

都是聪明人,到此早已明晓始末。

莱昂纳尔也笑了笑,然而却并没有停顿。

“于是,那个女人就入住了白路士奇王宫,正式成为了他的女人。”

“然而进宫后,她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加上皇帝身边有很多女人,所以她很快被冷落了,身边没有一个亲族,只有一个保护她的骑士。”

“可是不久,由于白路士奇王子海和乌兰四岛的主权问题,希奥两国终于再次爆发战争,由于实力悬殊,希尔吉维亚很快战败,而更恶劣的是,奥勋在取得了全部主权后并没有撤军,而是借机大举入侵希尔吉维亚,并且经过两年的攻打使希国南部大部分地区也沦落为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