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劫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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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星落镇外的密林中,月色微微的山路上骏马缓步。马背上的女子桃花色衣衫,恹恹的倚靠在身后男子的怀中。那男子白衣胜雪,一手勒着缰绳,一手轻轻环住怀中女子的腰身,微微俯下头,下颌抵着女子的发心,细细的听她讲着方才的惊险。

“你可看清那个杀手的招数?”辰夜皱眉,蓦然手上用力勒住马。

“没有。”洛寞察觉到身后人忽然的慎重,不禁也跟着表情凝重起来。“但是她知道我身中相决,我想应该是碧落云天的人。”

“嗯。”辰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足下用力,让马接着缓缓的走。

“你似乎并不觉得是碧落云天的人?”洛寞抬头,直直的看着辰夜的眼睛。“可是除了碧落云天的人,谁还会想置我于死地?”

“你自己。”辰夜移开目光,看着前面的路。

今日本是去明堂寻曼儿问洛寞的下落,却正看见那一曲洛寞舞出的《羽然》。目光触及楼上雅间前的守卫时,辰夜便已经心下了然。

他知道,这是杀许封胥极好的机会。但是,终究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心的让那个人将她带走。无论自己可以有多么缜密的算计,他仍旧无法再让自己以她对敌。面对失去的心痛,那种噬心折骨的感觉让他害怕。他害怕再见即是天人相隔。这样的赌他输不起,所以这险他不敢冒。

“我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对昧谷很重要。我不想让你为难。”洛寞的手轻柔的攀在辰夜的手臂上,低低地说。

“你却很想让我担心。”辰夜第二次勒住马,声音冷沉得如深渊中的水流,不见一丝温度。

洛寞微怔,而后缓缓放下手,垂下眼眸,“我只是想再临死之前做一件能让你记住我的事。”她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伤感。“辰夜,我只是想让你记得我。”

辰夜微微一怔,继而淡笑了一下,伸手将洛寞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月色下,握在一起的手紧紧地贴在辰夜宽阔的胸膛上,他的表情,虔诚得仿佛在许下一个用生命做牺牲的承诺。

林中树荫轻轻的晃了晃,风中,带着经年嗜血的气息。

“有人。”洛寞的手猛然握紧。虽然身中剧毒,而且一曲《羽然》之后几乎提不起真气,但是作为杀手,当她面对危险的威胁时,依旧是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我知道。”辰夜反手握了握洛寞的手,而后放手,悠然的将洛寞头上的钗扶了以扶,借着月光端详了一下,笑道:“不要离开我身侧。”

“我……”

“呆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辰夜深深的看着洛寞。只有她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才能在危险到临之前先将她护在怀中。

提气,跃起,暗箭紧紧的随着辰夜脚步,接连三箭都堪堪落在他脚步之后。洛寞在他怀中,感觉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充满着随时反击的力量。

辰夜脚尖点在树干之上,护着洛寞翻身落在地上,最后一支箭擦着脸侧没进身后树干。那箭很特别,一色血红赤铁打造,箭头用的是精钢,而且黑中泛着幽蓝,随风散着烈性毒的腥气。

“冰炎姑娘,好久不见。”辰夜站定,一手揽着洛寞,一面朗声道。

“难得你还记得。”树梢上一个女子飘然而下。一身短服软甲,左手挽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弓。一双明眸看向洛寞时,目光流转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洛寞的目光落在对面女子手中的弓上。她虽然在江湖上行走时日不长,却在乌竞都听说过,祈月山望舒宫的主人用的正是这一张晶莹剔透,仿佛冰铸的弓。

“十年前一别,听闻宫主十年再未下山,不知今日为何频频与昧谷为敌?先是派人下毒刺杀,现在更是劳烦宫主亲来。寞儿可是哪里得罪了望舒宫?”

“薛辰夜,别告诉我薛容清去了祈月山你不知道?”

“不知道。”辰夜轻笑,手缓缓的抚着洛寞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好,那我告诉你,薛容清要用自己的命向我换月之魂来救这个女人。”冰炎的弓直直的指向洛寞。“所以,她必须死。”

“月之魂?”洛寞柳眉高挑,看向辰夜。只见他不过是淡淡的弯了嘴角,悠然的与自己对视。可她并不能如辰夜这般安然,薛容清与自己非亲非故,竟是要舍了自己性命。这样的情,洛寞当真还不起。才要开口,却觉得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加了一些力道,似乎是要阻止她说什么。

耳边,辰夜清凉的声音响起来,“你不是一直想要他的命?如此一来倒合你的意。”辰夜嘴边噙了一抹淡笑,仿佛口中这个性命攸关的人无关乎自己。

洛寞闻言,再次挑眉看着辰夜。今夜的他似乎真的不同于往日。洛寞虽然不知道辰夜与薛容清是亲兄弟,却也知道两个人是生死之交,而且交情绝对不下于辰夜与青龙。可是,今天一向极重兄弟情朋友义的辰夜为何却是这般反应?

“不错,我确是想杀了他,但容不得他为别的女人死。”冰炎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弓弦上,漆黑的箭头直指洛寞。“辰夜,你若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十年前冰莹弓,烈焰箭就不是隽夕刀的对手。只是,祈月山一战后,我便答应过容清,他日相遇不与你动手。”辰夜负手朗笑,虽然说着不与她动手,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双弓箭。

毕竟冰莹弓,烈焰箭号称武林暗器之首,可见其速度与狠烈。

“只有她的头才能阻止容清闯玉蟾洞。让开。”冰炎手中的弓已经拉开如满月,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墨黑的箭尖上。

洛寞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她的杀气竟丝毫不能激起她的惧怕与抵触。想来,这个女子应该是极爱薛容清吧?不然,为何会这般着急呢?听曼儿说,薛容清心里一直都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十年都无法平复的伤痛,他们之间该是怎样的悲欢离合与无奈呢?

洛寞向前移了两步,勉强平静了气息,笑道:“若是姑娘真的觉得我死了就能救了薛公子,请便。”

辰夜蹙眉,盯着对面的冰炎没有说话,手却已经握在了隽夕之上。若是她骤然放箭,他的刀,甚至是他自己都必会挡在洛寞之前。

“你与他……”

“薛公子是受谷主之托,算来洛寞也的确欠着薛公子的人情。”洛寞轻笑,神色从容悠然。“玉蟾洞是祈月山阴气最重的地方,听闻只有过了玉蟾洞,才能进的了望舒宫的圣地,见到宫主,求得月之魂。不知,传言可是真的?”

“不假。”

“那么,宫主可有想过,薛公子此去不过是为了见宫主?”洛寞话音才落,猛地身子失去重心,被辰夜揽在怀里,仿佛是惩罚,他的力道很重,直让洛寞的头撞在他胸口。

“不可能。”

“究竟是与不是,恐怕你最清楚。此一去他便是抱了必死之心,见不到你,容清恐怕也生无可恋。”辰夜冷声回答。

冰炎一怔,搭在弓弦上的手稍稍有些犹豫。

辰夜抬头看了看树梢间的月色,“月圆之时,阴气大盛。与其等他死了之后悔恨,不如现在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洛寞吃惊的抬头看着辰夜,却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悲戚。但他说的不错,寻常之时,玉蟾洞中的阴气都没有人能够抵过,更何况是月圆之时?薛容清,这样的以命相要挟真的值得吗?

“既然当初说了不复相见,他就应该明白。”冰炎缓缓放下手中的冰莹弓,似乎是在对辰夜说,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辰夜摇头叹了口气,“这马日行千里,本是容清的,有劳冰炎姑娘带回去还给他。”说罢伸手拍了拍白马的脖颈,而后揽了洛寞转身便走。

“等一下。”冰炎忽然张口,伴着她的声音,一道冷光直冲辰夜身侧而去。辰夜却也不回头,随手挥了一挥,空手接了冰炎扔过来的东西。张开手,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在他手心中映着皎洁的月色。

“半个月后,带它来望舒宫换薛容清的命。”不等辰夜的回答,冰炎已经飞身上马,在月光中绝尘而去。不知是人心急还是白马神骏,只是眨眼间,冰炎已经没了踪影。

洛寞遥望着冰炎离开的方向,幽幽的舒了口气,看向辰夜时,却发现他握着月之魂,嘴角漫上一丝笑意。那笑意带了她从未见过的狡黠与得意,全不似从前笑意中惟独有的那份孤寂。洛寞不由得看得痴了。

“在看什么?”辰夜敛了笑意,垂下头问。

“你的笑,今夜很特别。”洛寞实话以对。

辰夜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唇,“十年纠缠终于还是能有个好结果,容清没有白等。”

十年,那样漫长的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纠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