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墙高高的耸立,藤蔓爬满了苍老而结实的墙壁,直到一个开着窗户的房间内。已是夏日了,阵阵凉风顺着开着的窗户轻轻吹进了房内,似不敢惊动床上美丽沉静的睡美人。
埃罗蒙痴痴的看着床上的丽颜,沉静而安宁,似是睡得十分香甜,让人不忍叫醒她。想起沙曼的话,“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只等丽兹自己清醒了。”但那已是三天前了,而丽兹就这样一直睡了三天三夜,却仍然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奥得罗亚在等过一天一夜后终于耐不住性子,冲到外面寻找克兰蒂斯那个始作俑者,而他就这样痴痴的等着,他舍不得离开她一步,如果她要走,至少他得陪着她。
埃罗蒙伸手握住丽兹的手,转回身看着外面百花盛开,城中虽满布狼藉,但繁华的大自然无疑给了都城满目的生机。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的继礼吗?”埃罗蒙声音悠悠,却无法抑制心痛,那个时候,他记得就是这样的夏日里,他将她拥入怀中,他还记得她的红唇是怎样柔软,带着夏日的灼热和花香,令他心荡神驰。“看,现在,又是夏日了,闻到吗,各种花的香味,有桅子,桂花,芍药……,记得小时候……”埃罗蒙就这样絮絮叨叨的犹如和丽兹在聊天一般不停的述说着一切。
窗外,古堡灰色的身影渐渐被升上来的明月笼罩,显出清冷的影子。远处,一头有着华贵的纯黑毛色的狮虎兽正在清冷的月色下狂奔,似有着无限的愤怒,却又似悲伤,无处宣泄。突然,他停下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如狮如虎般的啸声直冲透空气冲上云宵。
只见他恢复人形,显出了奥得罗亚的样子,一双清澈蓝眸含着怒意盯着眼前地上躺着的身影。
地上,克兰蒂斯闭着眼睛躺着动也不动,身上遍体都是烧灼的痕迹,而此时,原本已灼伤的地方似正在慢慢地自愈。
“精灵吗?”克兰蒂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太想知道丽兹怎么样了,“丽兹她?”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抵消你的罪孽吗?”奥得罗亚压抑着怒气冷冷说道。
克兰蒂斯没有作声,心却更痛了,不能回想的那日,那让他痛到无法承受,入骨入肌深入四肢百骸的痛感,即使白日里全身烧灼的感觉仍然难以抵消。
“你起来,我要你亲眼看看你所做的后果,如果丽兹走了,”奥得罗亚说到这儿,有些难以继续,他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那么你也必须看着她走,别想逃避。这是对你的惩罚。”奥得罗亚说着将克兰蒂斯一把从地上拖了起来。
克兰蒂斯被动的站起身来,缓缓睁开眼,灰眸中死寂的无望和深深的哀恸让奥得罗亚不禁动容。
奥得罗亚转过脸不忍再看,狠下心,“这是你必须受的。”说完,转身便变为狮虎兽往都城方身奔去。
克兰蒂斯看着奥得罗亚离去,双唇紧咬出血,十指深深入掌心,双手鲜血淋漓,不错,这是他该受的,无论丽兹是生是死,他应该接受她对他的决定,他的生死不该由他决定,他的命早已不是他的。
想到这儿,克兰蒂斯脚下一用力,便升空而起,身后黑色巨翼呼翅着带他跟随奥得罗亚而去。
亘古的城堡,宁寂不动,似在等待人们的归来。
奥得罗亚与克兰蒂斯一前一后,直奔入了丽兹的房间,克兰蒂斯甫一进屋,便有寒光一闪向他剌来,他闪身避过,却见埃罗蒙墨绿眸冰光划空,更盛剑光,不等他稍歇便又是一剑剌来,克兰蒂斯只是闪身并未与他真正交锋。灰眸漠然,缓缓开口,“我的命是丽兹的,她要我生我便不会死,她要我死我绝不会生,其余任何人都不能拿我怎样,所以,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
闻听此言,埃罗蒙更是生气,更不答话,一剑快似一剑,却被奥得罗亚拦住,“候爷,暂住手吧,话是这么说,他的心里更难过,如果不是我去,说不定不要几天他便会形销骨毁,破了不死之身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埃罗蒙仍是不甘心,“他就是再死几万遍,也不足惜,枉费丽兹对他如此用心,我只是想替丽兹讨个公道,至于死生之事,没有丽兹,对我又有什么区别。”说着,竟不理会奥得罗亚,又向克兰蒂斯攻击,奥得罗亚也很是恼火,心中正自郁闷丽兹的事,无处宣泄,倒不如一起打个痛快,求个结果便是,于是,便也加入战局,三人竟混战在一起。
“好吵。”忽然一个微弱的女声低低的从床上传出,在三人听来却如雷震。一瞬间不能相信的停住了动作,慢慢的转向床上。
只见床上那一双狭长明眸含着笑意看着三人,又低低的开口道:“你们谁有空给我倒杯水,好渴。”
三人悲极至喜极,竟自而泣。
埃罗蒙冲过去抱起了她,奥得罗亚慌乱的倒水,而克兰蒂斯却如石化般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只是呆呆的看着丽兹。
丽兹偎在埃罗蒙的怀中,缓缓伸手向另外两人,奥得罗亚握住其中一只,而克兰蒂斯则在呆愣半晌后,在丽兹执着眼神下也缓缓伸手握住她的手,同样的细腻润滑,却在两人心中激起不同涟漪。
奥得罗亚从怀中取出了七彩编绳,将它放入丽兹的手心,蓝眸中闪着笃定的光芒,“丽兹,我也许不记得过去曾发生的事,但现在的我却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我愿与你结成一生的契约,作为你的守护精灵,守护你,陪伴你,直至一生,你愿意吗?”
丽兹有些感动的,眸中波光闪闪,如湖水盈盈,她转回头看向埃罗蒙,“埃罗蒙?”
“丽兹,还记得我曾说过吗,我不管你对任何人的感情,不怕对我有歉意,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在就好。而现在,”埃罗蒙深吸一口气,几乎失去丽兹的痛似犹在心间,“现在,我还能爱你,已经足够。”
丽兹动情的展开笑颜,泪水却不禁潸然而下,埃罗蒙轻轻为她拭去,亲吻一下她的额头,而后便以眼神示意她回答奥得罗亚。
丽兹拿起手中的七彩绳,轻轻抚过他如瀑的黑发,将彩绳绑住他的黑发,“我丽兹愿与奥得罗亚谛结新的契约,此生此世不变,至死方休。”轻轻抚顺他的黑发,与清澈蓝眸欣喜相对。
“而你,克兰蒂斯,”丽兹又转首看向克兰蒂斯,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以血之主人之身份,”丽兹微一顿,便看到克兰蒂斯灰眸中复杂的情绪,知道他想到了她要封印他,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命令你永远呆在我的身边,以我所在为家,成为你的归宿,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回家。而我,同样,也对你许下诺言,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克兰蒂斯灰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热望的狼狈神色,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丽兹,他可以吗?追寻千年的家,归属感,终于找到了,他用力握住丽兹的手,感受那虽纤细却温暖有力而柔软的掌心,他不能不动容,终于,他可以真正的活一回了。
几个月后,王朝都城内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如火如荼的举行中,都城内外一片欢腾,他们都在为这场婚礼而开心,因为这是他们女王的婚礼,王朝太久没有喜事了,确实需要这样一桩盛大的喜事来刷洗他们心中的恐惧、忧虑和悲伤。
人们狂欢,大醉,共同举杯为女王与她的新郎埃罗蒙候爵送上祝福:真心不渝,共度一生。
而城堡外花丛中,贝鲁特拉着面无表情,却纯净如婴儿,有着一头如瀑黑发的诺丽正在花间玩耍。贝鲁特对这个真人般的洋娃娃爱不释手,疼爱有加,不许任何人伤害她,想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他伸手摘下一束艳丽的花朵,送给诺丽,诺丽呆呆的看了半晌,终于伸手接了过来,虽然没有欣喜的表情,但已让贝鲁特开心的不得了,他的洋娃娃终于有了反应,他拉起她的手又唱又跳。
沙曼说,这已不是诺丽,但对丽兹来说,这就是诺丽,重生的诺丽。
是夜,丽兹从埃罗蒙的怀中醒来,心中的幸福感让她难以安眠,轻轻从床上起身,披一件薄衣,她来到窗外,不意外的,她见到了克兰蒂斯,黑色巨翼在风中微颤,她向他伸手,克兰蒂斯轻轻飘至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丽兹从身后拿出一件血红冰花衣,为克兰蒂斯穿在身上。
克兰蒂斯立刻感到从那衣服上传来一阵暖意直达心中,细看之下,那图案是一个雪花的样子,六片花瓣晶莹剔透,但它的颜色却是血红色的,事实上,它是一件血衣,以血为丝线织就而成的血衣。
克兰蒂斯惊异的看向丽兹,难道这是……丽兹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我以我的血亲手织成的血衣,你穿着它就不会再失去控制,从此你就可以真正做自己了。”
克兰蒂斯没有作声,却将丽兹紧紧拥入怀中,半晌后,他抬起灰眸,深深看向丽兹,丽兹也温柔望着他。
一轮皓月静谧当空,洒下一地清辉,克兰蒂斯终于低子吻住了丽兹,银色的长发与丽兹的黑发在微风的轻轻吹拂下缠绕在一起,令人心醉神迷。
终于,两人分开身影,丽兹回头却见埃罗蒙也已醒来站在窗外深情凝望着她,而奥得罗亚则正在房顶上守望,一双纯净蓝眸中同样映着她的倩影,她展开自信而幸福的笑容,将手伸给正向她走来的埃罗蒙,偎入他的怀中,轻声道:“天快亮了,不是吗?”
只见远处,一抹晨曦隐隐而起,太阳就要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了。
三个男人顺着丽兹的目光望向远处,不错,又是新的一天了,新的开始,也许会有更多的事发生,但,陪在丽兹的身边,无论什么事都是值得期待的,不是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