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聚光轩坐了好一会儿,喝茶,吃饭,聊天,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几个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洪遥曾经说过,所谓聚光,就是聚集光阴,留住光阴的意思。她们三人,王海蓝二十八,洪遥和张荔枝二十七,用她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她们都老了,正在青春的尾巴上,爬着晃着,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上面摔下来。
三个人虽然嬉笑怒骂,但都非常珍惜彼此间的感情。从少女时间到现在,她们已经相识了整整十三年。一个人,或者一个女人,没有多少个十三年,何况这是她们人生中最美丽最灿烂的年华。这十多年来,除了学生时代,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却是步步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着走过来的。
记得洪遥刚到广东的时候,身上的钱花光了,家里穷,她也不好意思向家里伸手,就向王海蓝借。当时王海蓝参加了工作,工资并不多,但还是省吃俭用寄一部分给她。洪遥从广东回来后,张荔枝也早已学成归来。三个人见面的次数相对多了起来,谁在恋爱,谁要相亲,总会拉上另外两个人参考一番。
三个人之中,脾气最不好的就要数王海蓝了,大大咧咧的,也没有耐心,容易暴躁,动不动就会发脾气,张荔枝常常说她是神经质,时好时坏。王海蓝婚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用洪遥的话来说,那就是王海蓝她自己在作祟。张荔枝比较冷静,遇上什么事喜欢用脑子分析,而且一针见血,其他两人有什么事,总会找张荔枝出主意。性格最柔和的自然是洪遥了,她喜爱文字,有着文人的敏感与犀利,说话温柔,软声细语的。她这人天生就这样,也只有在王海蓝及张荔枝面前,她才会如此放肆,无拘无束。
张荔枝抿了一口茶,说:“这洪遥也怀孕了,以后出来坐坐的日子更加少了。”
洪遥说:“没关系,虽然以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但你们可以到我家去啊。反正我现在辞职在家,也闲得慌,老温天天守着书店,晚上才有时间陪我,你们要是放假了,得去陪我解闷。”
张荔枝笑说:“到时候再说呗。对了,王海蓝你工资涨了没?”
“吊着在那儿呢,饿也饿不死,当然,也发不起财来,一个月几百块,糊我自己还是够的。”王海蓝说:“张荔枝,我真羡慕你啊,两口子都能赚钱。”
张荔枝说:“过得去就行了呗,我也不是那样子,也没见着腰缠万贯。”
“人哪,要懂得知足常乐,像我这种清贫户还没叫贫,你们就省着点吧。”洪遥说。
不过,王海蓝和张荔枝都知道,洪遥说的也是实话。先前洪遥在超市当播音员,工资不高,温锡润守着间书店,没多大的利润,一月来下能捞着的稿费也不多,何况,他还要成捆成捆地买书充饥。对于这类书呆子而言,书本就是他的粮食,没有了粮食,必然会饿死。
王海蓝说:“洪遥你也别叫穷了,瞧你小日子过得。对了,老温一定很浪漫吧?文人都浪漫!”
遥洪笑了笑:“也没什么浪漫不浪漫,不过,隔三差五的,他会给我写首诗。”
张荔枝望向王海蓝,笑说:“喏,你瞧这洪遥,一两首诗就把她给乐的。”
洪遥说:“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保持这份浪漫和温暖就够了。”
王海蓝说:“酸。等你的儿子或女儿出生之后,你就会认钱不认人,变得和我一样俗气了。”
洪遥和张荔枝笑了,王海蓝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王海蓝突然想起张荔枝打电话时说有事要讲,便问:“张荔枝,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讲吗?说吧。”
张荔枝一愣。事实上,她将王海蓝和洪遥两个人叫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说出积攒在内心好几年的心里话,那是她上大学时的往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她知道,有些事需要有一个释放的空间,不能老是憋在心里。曾经很多次,她都想找她们说说,毕竟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但每次行动起来,都是不了了之,这无关信任不信任,而是心结。这次,从见面开始,她的内心就在作着激烈的斗争。犹豫着,矛盾着,一来二去,那种倾诉的欲望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她装作潇脱地将王海蓝的疑问轻轻带过:“嗨,你傻啊,还以为真有什么事。我是骗你们出来坐坐,不然,你们哪会抛夫别崽的来陪我。”
王海蓝盯着她:“真没有?”
“骗你的,真没有。”张荔枝坚定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