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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月二日,负债六千整(2)

简泽因为她的反应兴味地眯了眯眼,十分耐心地说道:“这款手机是苹果最新款的iPhone

4代,港版32G,市价要六千多块,我才买了不到一个月。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我已经把零头都去掉了。如果你不相信,尽管可以去询问专业人士。”

唐满玉有在卖电子产品的数码广场打过工,对于iPhone的价格还是有些清楚的,听简泽这么一说,知道这价格肯定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她到哪里去拿六千块给他啊。

她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简泽,那柔弱的样子让简泽不由地想到了那两只被抢了胡萝卜的可怜兔子,他又看了唐满玉一眼,突然发现她此刻的表情和上午的时候简直是一般模样。

想到众人离去后她狡黠的笑容,简泽百分之九十九肯定这家伙的可怜样肯定是装出来的。

“简同学,我也很想赔偿你的手机,可是一时间,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她嘴唇微颤地说道,黑亮的眼眸湿漉漉的,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到这里,简泽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肯定这个唐满玉绝对不是同学们口中的豪门千金,但更有趣的是,虽然找到了答案,但他对她的兴趣似乎一点也没有削减。他看了看唐满玉,又看了看唐满金,心里有了决定。

“这样吧。”他笑眯眯的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我正好没地方住,让我暂时住你家,以食宿费慢慢抵扣怎么样?”

啊!?唐满玉和唐满金听到他出人意料的提议不由地互看了一眼,惊讶地眨眼,再眨眼,最后还是由唐满玉出声问:“简同学,你不回自己的家吗?”

“喔,我没说吗?”简泽故意惊讶地挑眉,“我离家出走了啊。”

在两姐弟震惊得仿佛魂都被抽调的表情中,他继续说:“本来,我还想卖了我的手机套点现的,现在手机被你们弄坏了,所以只好这样了。”他摊摊手,一副他也是无可奈何才做了这个选择的表情。

两姐弟继续沉默中。

“难道你们不愿意?”坏心眼的某人故意又问,“那你们还是赔我六千块好了。”

他这是在威胁!

唐满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该把这个家伙一脚踢到水里淹死,还是干脆和她这个鲁莽的笨弟弟脱离关系算了,可挣扎许久,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简泽的提议。

“好吧。”她只记得她说了这两个沉重无比的字后,就领着这一大尊菩萨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知道自己犯了人生最大的错误的唐满金一声也不敢吭,唯恐姐姐一怒之下,自己就得和小玉一样的结局。

十分钟后,简泽看着面前只比他高了二十公分的木屋,表情十分难看地问道:“这是你的家?”

看出他的嫌弃,唐满玉的眼睛顿时亮了,大力地点头,心里像念咒一般咕哝着:回家吧,回家吧……

简泽盯着这破旧不堪的小房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这是漫画中才有的东西,满是蛀孔的木板墙壁,用封箱带黏贴的缺口玻璃窗,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的又拼又凑的屋顶……这是传说中的危楼吧?

一阵凉风冷不防地刮过,浑身还湿嗒嗒的简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房子刚才似乎也跟着他抖动了一下。

天哪,他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个房子危在旦夕!随便一个台风就足以轻易地将它摧毁。

“姐,哥,你们回来了啊。”这时,从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跑出一个约十来岁的男孩。小男孩唇红齿白,有着一种很少见的中性美丽,漂亮得令人惊艳,简直像是一尊上好白瓷精琢出的娃娃般无瑕剔透。

他在唐满玉面前停下,脸上挂着十分灿烂可爱的笑容,邀功似的说道:“姐,你看,这是我今天用弹弓打到的。今晚可以加菜了。”他一边得意地扬了扬抓在右手里的那只尚在垂死挣扎中的小家伙,一边垂涎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那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让太阳都要为之失色的光芒。

唐满玉的脸上露出了赞赏之色,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温柔地夸奖:“银子,做得不错。”她说着,将小弟手里的灰鸽子打量了一番,沉吟一下后,便有了主意,“银子,这鸽子瘦了点,我们还是先养上几天,等肥了再吃。”

男孩唐满银起初有些失望,但习惯听姐姐话的他很快振奋起来,乖巧地应道:“好,姐,我一定会将它养得很肥很肥的。”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抓在手里的鸽子,似乎想象到了美好的未来,眼珠子更闪亮了。

而那灰鸽子仿佛知道自己成了“饲料猪”,突然一动不敢动了。

唐满玉看着弟弟,不禁露出浅浅的笑意,温柔地又摸了摸弟弟的头。

一时间,姐弟之间和乐融融。

“啊啾!”简泽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吸引了唐家三姐弟的注意力。还不认识简泽的唐满银仰首好奇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问:“姐,他是谁?你的朋友吗?”他同情的目光看着简泽湿漉漉的头发和缺了一截袖子的衬衫,又问,“他掉河里了吗?”

简泽心安理得地接受小朋友的怜悯,微笑着说:“是啊,我好可怜,好好地站在那里看风景,居然就莫名其妙被人推河里去了。不知道我会不会生病呢……如果真的生病了,这医药费是不是该找罪魁祸首讨?”说完,他用不怀好意地目光看了唐满玉一眼。

明明这九月初还是大热的天气,唐满玉却被他看得激零零地打了个冷战。要知道这穷人可是连病都生不起的,这年头,看病就等于抢钱,就算只是伤风感冒,那也要百来块钱吧。她已经为了一个质量低劣的手机负债累累了,若再加上医药费,住院费,营养费,照顾费……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仿佛在验证她心里的想法似的,简泽又打了个喷嚏:“啊啾!”

一旁的罪魁祸首唐满金看着姐姐越来沉重的面色,自然是不敢出声,怯怯地躲到她视线的死角,而唐满银虽然年纪小,却习惯了察言观色,这短短几分钟就看出这位不认识的哥哥落水背后怕是和自家的兄姐有着不可推托的关系,自然不想火上加油地惹姐姐不快,安静地站在一边。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的唐满玉当机立断地对简泽笑道:“简同学,不好意思,都怪我急着跟弟弟说话,差点忘了你还穿着湿衣服。请赶紧跟我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免得感冒了。”她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简泽自然没兴趣自虐,十分配合地跟她走了进去。

留下唐满银在屋外悄声地问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泽跟着唐满玉走进了这栋神奇得居然没有倒塌的房子,好奇地打量着内部:斑驳的梁柱,老旧得连漆都掉了一半的家具,还有地上明显补了又补的塑料地毯……这唐家显然已经穷得不能再穷。

“简同学,浴室在那边。”唐满玉指着一道暗红色的小门说,“你先去洗吧,我帮你去找一套替换的衣服。”

目送简泽进了浴室后,唐满玉总算松了半口气,赶忙打开柜子找父亲留下的衣服,又找了一条二弟唐满金还没穿过的内裤。

她还没拉上柜门,浴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

难道这么快就洗好了?

唐满玉狐疑地转过头,却见脱得只剩一条长裤的简泽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面带笑容的他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看来有几分阴沉,但声音却愈发柔和了:“这是厕所吧?浴室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在耍他?唐满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说:“你跟我来。”

简泽跟着唐满玉再次推开了暗红色的小门。

这是一个只有三平米不到的小房间,安着一个白色的抽水马桶,放着一个简陋的手工三层木架子,还有一个水龙头,一个褐色的大缸,一把小凳子以及几个塑料小盆。

唐满玉指着水龙头下的水缸说:“在这里指接水。”然后又把木架子上的瓢放到他的手中,“用这个舀水。热水按这里。”接着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其实现在大热天的,我们又是年轻人,用凉水洗洗就好。”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简泽看着她小狗一样的表情,忍着笑,故意说:“我洗澡一向用热水的。再说,我刚刚在河水里泡了一会,已经着了凉,你希望我感冒吗?”

一想到天价的医药费,唐满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郁闷地把手上的衣服塞到他手里,说:“简同学,这衣服是我爸的旧衣服,借你穿没问题。可是,内裤是我弟还没穿过的……”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明白的。

噗——,看着她眼里写满了¥¥,简泽又想笑了,嘴上配合地问道:“多少钱?”

“十块钱。”唐满玉两眼发光,笑眯眯地看着他。

“记在我账上!”简泽豪迈地大手一挥,把唐满玉推了出去。

关上门后,他背靠着门,窃笑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热水开关。

另一方面,被赶出浴室的唐满玉心情也不错,把一条四块钱的内裤成功地卖到了十块钱,利润还算凑活了。

她按捺住哼歌的冲动,欢乐地去厨房煮晚餐。

半个小时后,唐满玉做好了晚餐,而简泽也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气息,看得唐满玉心疼不已,只好在心里嘀咕着:幸好赚了那六块钱。

她和简泽交错着进了浴室,里面满目的狼藉让她的心更疼了,这个大少爷洗起澡来果然浪费呢。

再想到这位贵公子居然连什么是卫浴一体的卫生间都不知道,她的头也跟着疼起来,隐隐对未来的同居生活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哎!

她郁闷地收拾起来,心想:如果这家伙真要住下来,还真的得和他约法三章才行……约法三章?

唐满玉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窃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简泽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了饭桌前。出乎他意料的是,晚餐居然比他想象中丰盛许多。他还以为今晚只能吃唐满玉从超市买的大白菜呢。

“哇,姐姐真棒。这么多好吃的!”唐满银写完功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看这一大桌的菜,开心地转了一圈,走到简泽身边热情地招呼,“简哥哥,来尝尝我们唐家的满汉全席。我姐姐的手艺很棒的。”

满汉全席?简泽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桌上这五道完全不同又都精致非凡的菜式,疑惑爬上心头:以唐家这么贫穷的样子,居然还可以做出这么一大桌的菜……难道这个唐满玉是故意装穷?

这时,唐满玉和唐满金也走到了餐桌边,四个人正好坐在桌子的四边。

唐满银愣愣地看着坐在他左边的简泽好一会儿,忍不住说:“我们家好久没有四个人一起吃饭了呢。”他这话一说,另外两个唐家人都是面色有些僵硬。

唐满金赶忙瞪着弟弟说:“银子,吃饭时不许说话。”

唐满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默默地低下头去扒饭。

一旁的简泽虽然听着好奇,但从小严格的家教让他不至于失礼地去追问人家明显不想回答的问题。再者,就算不问,他也隐隐能猜到一些,一个只有小孩的家庭,缺了的那个座位自然是属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简泽沉默地拿起筷子,朝离他最近的盘子进军,这一尝,发现味道还不错,接着便去尝另一盘——这一回,他眉头微微一动,明明是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怎么味道却有些相似?

他跟着去尝后面的三道菜,最后惊讶地发现虽然总体而言这五道菜酸甜苦辣咸各不相同,但每道菜的味道居然都有相似之处,好像是——

“这是用豆腐做的?”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错了。”唐满金卖弄地摇了摇筷子。

“是豆腐渣。”唐满银咬着筷子含糊地说。

“所以……”简泽掩不住惊讶地把桌上的菜看了一圈,“这都是用豆腐渣做的?”

“是啊。”两兄弟大力地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都是姐姐用豆腐渣做的。”

简泽的目光随着两兄弟移到唐满玉身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让唐满玉有几分得意,她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一道道地介绍:“这是豆渣炸土豆泥饼、豆渣沙拉、豆渣丸子,咸菜豆渣……”

听着她一一到来,简泽终于百分之百肯定了一件事——唐家果然是很穷,而且还是超级贫民!

不知道简泽心里在想什么的唐满玉还在那里自豪地说着:“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豆腐渣虽然便宜,但是很有营养哦,家里穷,料理方面当然要下点功夫了。”

看着生机勃勃好似完全不觉得贫穷是什么的唐满玉,简泽忍不住淡淡地笑了。

这也许是他吃过的最便宜的一顿饭,但却是最好味的。

晚餐之后,唐满金和唐满银十分自觉地跑去洗碗。

唐满玉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跟简泽谈谈。

她回房间拿了个小本子,然后微笑地坐到了简泽对面:“简同学。”

“有事就说吧。”正在给那只被唐满银抓到的笨鸽子治伤的简泽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真的打算在我家住下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简泽斜斜地瞟了她一眼后,继续给鸽腿包扎。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唐满玉好脾气地持续她优雅的微笑,“我想如果简同学真的打算住下来,为了避免将来的矛盾,有些事我们要早点说清楚才好,你说是不是?”

简泽打好最后的蝴蝶结,抬起头来,不客气地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简同学,你知道现在世界上的水资源缺乏吗?有很多国家和地区都严重缺水,所以我们要好好地珍惜水资源……”

“你嫌我洗澡洗太久了?”简泽开门见山地问。

唐满玉一点没有被说中后的不好意思,笑眯眯地说:“珍妮弗?安妮丝顿说,她每天洗澡只会用水3分钟。”

简泽直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不着头尾地冒出一句:“十块。”

“成交!”唐满玉忙不迭应道,拿起笔把交易结果记了下来,然后又抬起头来,“我们家比较简陋,所以住宿方面我也不好意思收你太多钱,一晚上八十块,简同学你觉得如何?”

“三十!”

“七十!”

“四十!”

“六十!”

“五十!”

“成交!”唐满玉再一次乐滋滋地记下。她当然没指望过简泽会接受八十块一个晚上的住宿费,这价本来就是让人还的,而她对这个成交价格非常满意。唐满玉想着,头更低了,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窃窃地笑着。

接下来两人又就餐费、电费、日常用水费,服装费等一系列费用进行了积极而热烈的讨论,总算结果双方都十分满意。

不过,这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还不好说呢!

第二天, 天空万里无云,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唐满玉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到学校,但总算没有迟到。想到那个一大早害她手忙脚乱的贵公子,她就有种把唐满金这个败家子赶出门的冲动。

她放下书包,突然发现原来应该跟在她后面的简泽居然不见了。

他不会是迷路了吧?唐满玉的额头齐刷刷地掉了一排黑线,视线定在了简泽的座位上。

“李欣,李欣,有好戏。”这时,一个留着赫本头的女孩提着书包兴冲冲地跑进来,雪白的脸颊因为运动变得红润而动人。

“怎么了?”李欣飞快地放下面前的英语课本,八卦精神十足地往赫本头看了过去,“笑笑,快说快说!”

笑笑连书包也没时间放下就径直地走到李欣面前,神态中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又有女生要跟简泽告白呢。”

“真的?谁?”李欣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张得老大,兴奋地站了起来,“他们在哪里?”

“好像是一年级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笑笑老气横生地感慨着,“高二、高三的女生经过去年血的教训已经没几个敢跟简泽告白了。”

“笑笑,你还没说他们到底在哪呢?”坐在李欣后面的女生迫不及待地追问。

“就在教学楼右侧的花坛边,从我们教室的窗户看下去……”她的话没说完,好几个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女生已经一蜂窝地挤到窗台边去了。

“看到了,看到了……在那里。”某个女生指着楼下说。

“看来又有一个女生要被弄哭了。”又是一个女生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