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终究还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的老人。纵然我手握皇权,纵然我看似高高在上。
我不曾料到婉儿会来央我将子砚许给胤祀。然而我又隐约明白,若是我连这命运都能掌握,那我也不复再是我了。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已经避无可避的时候,我却仍妄想她能退缩。
我妄想她能同我一样的自私。
可心里却又偏偏明白得紧,婉儿定是不会放弃求我的。因为她是婉儿,因为她是我如此留恋的真。
我说你是想要自己幸福还是想要看着你姐姐幸福?你只能选择其一。
我看见她眼底渐渐闪过回忆的光芒,然后比来时更加坚定地看着我。彼时她尚未开口,我却早知结局。上苍给你两条路,你却偏去走那崎岖的一条。
你不是不明白等待自己的会变成什么,你只是太善良。
我从未像那时那般期望你不是这样善良的你,也从未像那是那般期望你不曾拥有“郭络罗”这样一个尊显的姓氏。婉儿你可知道,你叫我一声皇阿玛,我便希望你能一生幸福。
婉儿你可知道,皇阿玛不曾奢望过自己还有幸福的一天,但你的到来却达成了我自己都不曾梦想过的梦想。
婉儿你可知道,若是可以,我愿用我下辈子的幸福换你此生快乐。如同那日,你纯净的眸子闪动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神情,清脆的童音在树木之间回荡出纯粹的永不后悔。
你说:“婉儿恳请皇阿玛成全姐姐!”
我将子砚许给胤祀,分明从他瞳仁间看出深入骨髓的痛意。我的心脏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你走进他的心,却将他推给另一个人。
我想我能明白他此刻满心的无奈。
只是无奈……又怎么说得尽那心中的无限惆怅?这世间,怕是也没有什么能说得尽罢。
婉儿,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
都说难得糊涂,我轻轻闭上眼,那幅画像仍在眼前盘亘不去。画像上,宁儿还是那么年轻,巧笑嫣然地抚着那朵盛开的杜鹃。
而此时,我已如在雾里看花,辨不清那画中是真是虚。
……我多希望我是真的辨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