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您爱画这兰花儿已到了忘我之境。”永安大君随手一扯,将手绘的兰花尽行撕掉掷于一旁:“今天却怎么也画不好,”松商张万里捋着一把长长的白胡须:“您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永安大君并未搁下毛笔,依旧是饱蘸了墨汁:“张老先何以见得?”他掏出烟袋,往烟锅里撒了些许烟草:“从松都去到温泉郡,不过一日脚程,您不过是再等御驾罢了!”
永安大君置若罔闻,只凝神作画:“虽说张老先生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却也是眼明心亮,令我想起明国的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数十年来不上朝,却暗中操纵着朝廷,小人如何能与九五至尊相媲,”张万里从一旁风炉里挑拨了火星,点燃了烟草,尽兴的吞云起雾。
永安大君信手一提,终于作成一幅,他拾起画自赏了一番:“这天下之事,尽逃不出您的眼底”。烟雾僚绕里,张万里闭着眼,颇为享受:“不过是心系着家族这点生意罢了。”
叭嗒叭嗒的过足了烟瘾,缓缓吐出一轮烟圈,他方笑容可掬的说道:“小人眼前,却浮现着,来日大君坐在兰亭里,一手画着兰花儿,一手掌握着天下的权势,那才是我们朝鲜的,”
“张老先生,这话您可说差了,我不过是个闲散宗亲,甚至,”永安大君吹着茶浮,欲言又止,“只好流落到您这里散散心。”
“大君,从事政治需要资金,小人不才,不过是掌握了这朝鲜一半的资金,”张万里从胸前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案几上。
永安大君并不接银票,只自顾自的呷了口茶:“听张大房说想要朝鲜山参的专营权是吗?”
“那不过是小女不才,假小子没有见识,”他摇摇头,遥望着南方,目光沉静:“小人想回到汉阳,安享晚年。”
“京湾商依附于安东金氏,也就是河城府院君金佐根的门下,想要连根拔起,绝非一日之功,”永安大君浑圆的胖脸,半眯着小眼如一条细线,尽管是忠厚之相也隐藏不住野心勃勃。
“身家性命都交予大君,小人还在乎等上十年、二十年的光景,”张万里又将银票往前送了程:“小人相信以小人的养身之道,还是有命活到那天的,呵呵呵呵。”
永安大君仍是迟疑,并不理会他呈送过的银票:“你为什么不依附于朝廷大臣,或者干脆依附于金佐根门下,”“商人看中的是机遇,所以投资一定要准确,”张万里的目光浩如烟海。
“那么,张老先生您看错人了,我如今别说机遇,可是身处危机,您若要下这血本还得择木而栖。”永安大君将银票悉数退回,“大君,您这是再骂小人是禽兽呢!”张万里一阵自嘲,笑罢之余他目光如矩:
“世人都道是危机,而商人却往往却从危险里头看到难得的机遇,小人苦心经营半生,尚且不惧血本无归,大君三十而立,任重而道远,又何需为了眼前的困境,而踌躇不前。”
永安大君不置可否,之前充满欲望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漠:“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前跟随我的人,早已纷纷依附他人,如今升官发达、装腔作势,甚至于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呢。”
“士不可不弘毅,小人相信这么多年的沉寂,才会令大君慧眼勘破幅图的玄机,所以不远千里,在这个时候从汉阳来到开城,”张万里伏在地上,双手奉上银票,笃定泰山:
“除了松商的财物,小人经营半生的人脉,俱愿献给大君,以示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