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距离,真是太过于亲近,此刻,像是被一股暖流滚烫到了,我摁着襟带,微微向前倾斜了身子,他倒是一幅浑然不觉的样子,只是微微松了松手,我趁机抽出双手脱离开他的掌心。
柳城君诮起唇,皱着浓眉,明显不悦:“你下来,让郑尚宫坐我的马,你骑小白驹去把你的黑影追回来。”后来我才明白,他的声音里还透着妒意。岂料,永安大君摊开手,略耸肩头:
“黑影早已跑在前头,不必追了,它停下来自会等着。”柳城君一路颇为不满,不时偏头望向我二人,即使我倾斜着身子,刻意保持着距离,我二人仍是颇为亲近的。
只要略加马加鞭,我便置身于他的怀抱中,朝鲜素来忌着男女之防,今日他与我这么亲近,犹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结发夫妻。
如此行进一段,我渐渐习惯于这种亲近,贪恋着他温暖的气息,不时扬起小脸在他的怀抱臂弯间去看沿途的风景,
“快看,前面火红的枫叶林,”他扬起鞭子指着前方一片绯红。自是扬鞭蹄尘,拥着我朝一片绝色奔去,无限风光,呈于眼前,落于心底。
下马的时候,永安大君的黑影懒洋洋的在前头等他,柳城君径直走过来,伸出手,我便轻轻搭在他的手上,盈盈下马。只是,此刻他居然略带羞涩的望了我一眼。
粗枝大叶如柳城君,亦会有这种窘态,我在心中暗暗揣夺,他与宫人们打情骂俏,拉过张氏左拥右抱,我不过是顺势下马,这未免也太过于令人感到诧异。
直到永安大君拴好黑影朝我二人走来,他的面上仍是讪讪的。我原本一片坦然,倒给他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弄的浑身不自起来。
只好从小白驹身上解下包袱,拿出一丈黑幕铺在落满厚厚积叶的地上,将甜酒、果饼铺陈开来,他二人便分左右坐下,斟满甜酒呈予他二人。
“桂花酿的酒,”永安大君呷了口,像一语双关:“很是清甜,”柳城君拾起酒盅一仰脖子咕咕的倒了个底朝天。“大人,您慢些喝,驼了一小坛子,日头还常。”我转过身将小白驹身上另一侧驼着的提篮拎过来,里头还盛有我的弦琴闻莺。
柳城君拍着手:“好好好,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今日难得附庸风雅。”在他二人的邀约下,我揭开琴套,抚弄一曲《广陵散》,琴声少有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他二人俱赞道:“应这无穷的红艳之景,好景、好曲。”言罢,拾酒盅共敬予我。
如此,单是抚琴仍嫌美中不足,我三人便以这红叶为题,连诗饮酒,不负此美景,柳城君握着酒盅脱口即道:“万片作霞延日丽,几株含露苦霜吟。”
“好,颇有气势,”永安大君满满饮上一杯,随即联道:“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
柳城君拍着永安大君的肩头:“好兄弟,鸾凤友,来共饮一杯,郑尚宫俱陪一杯,”我一面吃酒,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小心思:“方知红叶是良媒。”
吃罢酒,他二人俱望着我,我连忙应景道:“丹枫烂漫锦妆成,要与春花斗眼明。”
彼时,一片落索的红叶正好悄然坠予我的发际上,半掩着额心,永安大君不禁伸出手,轻轻拣开这片红叶,他喃喃说道:“真是霜叶红于二月花。”
“可不是么?这片红叶,令郑尚宫更增姿色了,”柳城君将三只酒盅尽行满上,一来二去,一坛子酒,不过片刻功夫被我三人捣腾尽。
吃罢酒,喉间生渴,我便独自走到林子后的小溪边,掬起一捧清水,但见粉腮红润,秀眸惺忪,溪水中流过长长的倒影,原来是他。
永君大君俯下身,轻抚过我的额头,眼眸中盛满怜惜:“没喝多吧,这酒后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