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门外传来威严的声音,高内人愣愣的望着我:“吴尚宫。”我赶紧拉开门,高内人机敏的上前伺候吴尚宫脱鞋,我捧上双手,郑尚宫扶着我的手进来。
她一坐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与高内人两个好半晌,我们俩虽然坐着,彼此都能感觉到裙子里抖动的双腿,我将双手拢在唐衣里,紧紧扣着。高内人只是握着手,适才嬉笑的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静。
室内小几上的灯火随着外头吹入内的夜风,时暗时明,我们俩的心,就像这油灯上的火丝,风中摇晃,起伏不止。之后,吴尚宫的目光落在高内人身上,高内人不觉呼吸声重,她缓缓抬起头,向吴尚宫说道:
“吴尚宫娘娘,奴婢是和杨内人同来给郑尚宫娘娘送芝麻饼的。”我亦轻声附和道:“是,杨内人已到中宫殿上夜,高内人亦准备到大殿当差。”
吴尚宫的定定的望着高内人的脸,对于我二人的说话充耳不闻,我越发绞着手,焦急得不行,适才那些话,要是给她听到了,我不敢想后果。
吴尚宫突然说话了:“高内人即要上夜,就先退下吧。”高内人缓缓行过礼之后,方慢慢转过身,穿上鞋,并轻轻的将门锁好。这回,只余我一人面对吴尚宫,试探性的移了移身子,吴尚宫言语和气:“我找你,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说的。”
我被吴尚宫这一时半刻两张脸弄糊涂了:“娘娘请说。”吴尚宫略靠在小几上:“你坐近些。”我又向前移了移,吴尚宫仍嫌不够:“再坐近些。”直到我移到横在两人间案几边缘上,她方说道:“把耳朵凑过来。”
我侧耳倾听,一听完话语,惊得一言不发,我用手掩着口,低低的唤了声:“娘-娘。”郑尚宫即寻问道:“怎么,这等好事难道你不愿意?”我深吸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女福浅命薄,从不曾想能给东宫侍寝。”
吴尚宫手枕在小几上,按着额头:“你可想清楚了,这次去东宫侍寝,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你的身分过去,一侍寝就晋为特别尚宫,那可是内命府五品,不是宫女里面的五品,我在宫女里的品阶虽高,在内命府的品阶里都还够不上正五品。”
我沉吟着,如此说来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事,只是不知为何,真没有想为东宫侍寝的想法,一点都没有,特别尚宫又如何呢?不过是东宫殿里见不得人的小妾,能够像弦月和那个男子一样,目光眷恋、情深意长吗?
能够有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浪漫情怀吗?甚至连像高内人与别监那样鸳鸯织就欲双飞,自自然然的在明朗的阳光下相依吗?
不,我要嫁的是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的男子,不会予人作妾、只作正室,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这个想法,在倾刻间冒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一个宫女,想作一个男人的妻子,天方夜潭。
吴尚宫见我仍是缄口,絮絮说道:“倘若怀上龙种,中殿娘娘可是答应了的,册封为良娣,也就是他日主上的后宫,怎么着也是个从四品以上的淑媛,你放着后宫不做,这么喜欢为奴为婢,我现在在一日提携你一日,他日我若不在了,你的日子,你可要想清楚,在这深宫里,你可是没有任何背景,你的命运如何,不过是飘零之叶,我在有能力之日为你安排,你要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