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定后,一面淡淡的说道:“过赞了,我不过是替娘娘掌管书信的封书尚宫而已。”一面打量着宴客厅,所谓宴客厅是一壁敞向庭院的抱厦,放着案几小桌,可望见满园子的兰花,此时兰花初绽,香远溢清,可见是永安大君,也是个有情操之人.
我深深的嗅着花香:“大君花园的景致,比起宫廷御花园,别有一番风景。”朴管家立于廊前:“可不是吗?未曾见过像我们大君这样风雅的谦谦君子。”
我也是近年才调到中宫殿,并不曾见过永安大君,只知这永安大君曾出使明国,在明国多年,前两年才回到朝鲜。因结发妻子早逝,身披重孝,鲜少有进宫。朴管家将我安顿好后:“小人还有些事物需料理,这里备有茶水、果饼,郑尚宫娘娘少坐。”
我笑着目送林管家离去。坐着也是闲来无事,这里瞧瞧、那里望望,百般无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瞧见抱厦的小间有幅字画,走近一看,原来画的是一幅兰花,尚未提字,也不曾装裱,想是随意之作,这画上的兰花十分娇柔,比之庭院的兰花,更柔弱三分,见一旁砚台里,笔墨未干,便提笔写道:
“见山堂里小春寒,觞政诗囊甚有欢。重客分明知小李,美人自在写猗兰。直须博都去纫佩,只欠香来劣可餐。菊磵一枝光洒落,不妨人作易芳看。”
写完字,放好笔,我拿着字画把玩起来,心想这回是完整了,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在宫女中,因我自幼学习读书写字,又喜欢看些旁学杂书的,也算有见识的,若非如此,如何能在中宫殿做封书尚宫。
比起写枯燥的条文,我心底是更喜摆弄这些诗词的,当我沉缅于此小情怀中,却不知脚步声近,直到朴管家说道:“郑尚宫娘娘,大君到了。”
我慌忙站起身,字画落于地上,低着头:“奴婢给大君请安。”说罢,又跪下了,双手横在额前,弯腰行大礼。永安大君席地而坐,拾起字画,一面看字画,一面说道:“起来吧!”我方退坐到一旁,见他认真瞧着这幅字画,心下十分不安,情知这字画应是出自他的手笔。
永安大君看完字画并未多言,只是将其放在一边,他的声音十非平常:“慈殿娘娘托你带的书信呢?”我从怀中掏出书信呈于永安大君,他折开书信迅速浏览一番,末了,又扫了两眼字画。
之后,他将信依旧折好,我又将包袱递上,他示意朴管家上前接了,才向我说道:“你带口信给慈殿娘娘,我于端午进宫一叙,给慈殿娘娘请安。”
我方抬首答是,这一抬首,看到一张白净的脸,这张脸,在初见时并不曾打动我的心,永安大君的长相与中殿娘娘十分相似,白净斯文,是女子喜欢的男人的面相。
他的目光深沉,并无表情,十分有威仪,虽然是不苟言笑,不知为何,我却不曾有惧意。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兴许是因为我这样看着他,多半女子见着他,都十分惶恐吧。
倒是他不太自在,轻轻别开脸望着满院子的兰花,我又犯了喜欢打量人的差错,先是敬妃,后是大君,幸好这对母子是和气的,都未曾愠怒,便起身说告辞:“奴婢先行告辞了,愿大君您万福。”
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是真实的,多年后,我还想起这兰花边的遇见,而却你永远不知道你得到了什么,直到你失去的时候.而更加真实的是,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他到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