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见场面闹得有些收不住,咳嗽一声:“吴尚宫,去拿些醒酒汤来,吃了这么多酒,合该为大家解解酒气了。”内人们连忙奉上醒酒汤,这才转移了话题。
我随侍在门口,听到这样一篇闲话,不觉望了望嫔宫,这样的话最是令人添烦恼的,嫔宫除了初惊并无分辩之语,如今只是静静的喝解酒汤,真是难得的气度与雅量,修养真真是好。
金少爷与弦月、天主教、班家少爷与艺伎,我暗暗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这下那银十字架项琏的出处算是寻着了。
宫廷端午节之宴饮,就在这承转启合、别开生面的话题中告一段落,宗亲夫人们扶着奴婢的手,在尚宫及宫女们明明晃晃的宫灯照料下,坐上轿子离宫而去。敬妃年老体衰、赏玩一日十分疲乏,便命嫔宫代为送行。
同时,敬妃因为舍不得仁平公主,就作主将仁平公主留下来,打发众后宫散了,各自回宫就寝,吴尚宫自是打点寝室,将仁平公主安置在中宫殿东厢就善堂,为中宫除内殿外最宽敞与舒适的处所,并指派了宫人,伺候仁平公主寝褥。
回到处所已是夜阑人静,一拉开门,见高尚宫怔怔的坐在我的房中,我一面脱鞋,一面悠悠说道:“娘娘不在自己的寝所,在小人这里,若是主上来寻,可如何是好?”
高尚宫想与我说话,却是哽咽难抬之声,只是一个箭步上前,紧紧伏在我的怀中抽搐。
借着晕黄的烛光,一双楚楚动人而又楚楚可人的脸,那样眉眼弯弯的双眸含着泪,泪光点点,哭得娇喘微微,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今天过节,好好的为何这样?”
高尚宫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心里头憋屈的慌。”我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子,递给她:“谁心里没有一股子烦恼呢!”
她接过帕子一面擦眼泪,一面轻声说道:“每当夜幕降临,宫人们给我洗浴,老尚宫们给我换上鲜艳的绸衣,送我去到大殿偏室去的路上时,会绕过重重的回廊。我想,我的背后一定有无数怨恨的眼睛在看着我吧?即使是年老如是的主上,宫人们在心里都充满了埋怨和嫉妒吧。”
我替她理了理略为松散的鬓发:“主上自临幸你以来,是比较疼你,宫人们难免有拈酸吃醋之意,大约是说了重话,让你心里头难受吧!但我在中宫殿,并不曾听见中殿娘娘对你有不满之意,就不要太过忧虑了。”
高尚宫将手帕放在小桌上,叹口气:“其实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躺在主上的身边,为主上暖床而已,还能做什么呢?云雨之事也就是那么一次罢了,这些后宫们难道都不知道吗?都是虚的,虚的很,还削尖了脑袋,争的你死我活。”
我见她说的如此动容,心里也觉得不忍,便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谁知她连忙一推,一叠声喊疼,不觉诧异:“怎么了?”
她轻轻握着手臂,摇头不语,我凑上前,拉起她的衣袖,只见手臂内侧红红肿肿,一层细细密密的掐痕,红肿而淤青,又掀开她的另一只衣袖,亦是如此,看得我心惊胆颤,颤抖着双手:“这是怎么回事?谁这样欺负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你可是正五品后宫娘娘。”
高尚宫既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又像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径直站起身,提起群摆,就要离开,我紧紧扯着她的裙子,她摔开我的手,深吸了口气,只留下一句话:“不要再问了,”便匆匆匆忙忙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