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月光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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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换过神来

“飞翔喇嘛”缓缓拾阶而上,当他的枯瘦身影出现在露台上时,所有喇嘛全部跪拜下去。偌大的露台上,我们两个一红一白、一老一少两个“喇嘛”相向而立!

诚然,我对他的低空滑翔十分震惊,但这种抗拒地心引力的行为我是从骨子里不相信的——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成为万有引力定律的例外者!也许,喇嘛们为了骗取信众的崇拜,早已经做好了秘密的机关,大卫科菲波尔的魔术我看得多了!

我看了看他,他也微笑着安静地看着我。

我再次拿起望远镜向河谷望去,那道红色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仁波切!恭喜您的大功德已经通融圆满!”察绒喇嘛叩拜完,站起身子,向老喇嘛再次合什鞠躬。

“嗯!”老喇嘛略略点点头,眼光却没有离开我。

“仁波切,这就是心子法王,他闭关精修三年,已经证得六波罗密多的圆通世界,并已经获得天眼通的证悟。”察绒喇嘛殷勤地笑道。

老喇嘛却听而不闻,根本拿他当做空气一般,一双眼睛满含说不清的感情看着我。察绒喇嘛略觉尴尬,笑了笑散到旁边,不再言语。

看什么看,我就是个假的!你能把我怎么着?你以为我愿意冒充喇嘛吗?做喇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眼睛一翻,腹诽着。

“尊敬的至尊!您不是假的!您是真正的雪山神王!”老喇嘛轻轻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前,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晴空闪过一颗炸雷,瞬间把我炸晕了!

老天!我只是在心里腹诽一句啊!

老喇嘛微笑着看着我,颤抖的手伸向我的脸,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他那骷髅般的眼窝忽然闪现出一串亮晶晶的东西,缓缓顺着干瘦的脸颊一颗颗掉落下来,浸透了他的绛红色僧袍,也刺穿了我的心……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骷髅一样的老喇嘛,看着他寸长的雪白头发在我的眼前颤抖着,看他的嘴唇剧烈地抽动着,任泪水流进了嘴角,却无感觉,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我,那种令人心碎的眼神,绝对不次于即将生死分离的爱侣一般……

“您终于肯回来了!终于肯回来了!您走得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策木林对着佛祖发四大愿:愿珠穆朗玛抓住您的手,愿冈仁波齐抱住您的腰,愿雅鲁藏布江缠住您的脚,愿玛吉阿米攥住您的心,请不要再离开我们……”老喇嘛终于泪如涌泉,泣不成声,众喇嘛如梦般呆呆地看着我们,张大了嘴巴再也何不拢了!

“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说好了咫尺啊,您却天涯一去不复返,三百年呐,多少高僧大德望眼欲穿,前赴后继追寻您的脚步,多少雪域法子为您寝食不寐,日夜啼号……您看!”老喇嘛猛然回身,大袖一挥,横扫整个河谷,激动得浑身震颤。

“您看!这漫天飘飞的风马旗!这直冲霄汉的煨桑烟!都是对您的呼唤啊!面面旗帜都是血,屡屡香烟皆是泪!至尊啊,您可知道这一切吗!”

老喇嘛“噗通”一声跪下去,抱着我的腿呜呜痛哭起来!那嘶哑压抑的哭声我能感觉到绝对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而我也知道,这种哭法也最为伤身!

“堪布!您……”察绒喇嘛的脸惨白如纸,仿佛被抽干了血一样,豆大的汗珠滚落着,嘴角剧烈地抽动着,他身后的四大堪布同样做梦一般,看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场景,眼皮都忘了眨!

索朗第一个跪了下去,这时,察绒喇嘛方才醒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老喇嘛身后,一片片的绛红色随即匍匐在地……

我傻愣愣地望着远方绵延的雪山,奔腾的河流,还有那几只低空盘旋哀鸣的苍鹰,任老喇嘛抱着我的双腿呜咽……我的心突然一阵猛烈震颤,这一切是那般熟识——这惊天动地的场面、这朦胧的烟霭、这鼓荡的号角、这飘飞的风马旗,还有这充塞天地间的痛,瞬间如潮水般将我淹没……一股似曾相识的巨大悲伤如流星般滑过脑海,像一柄尖利的锥子狠狠扎在我的心上……两串泪珠儿终于夺眶而出……

“嘎……嘎……嘎……”一阵凄厉的鸣叫声传来,我抬头眯着眼睛望去,从河谷那边的雪山,一只白鹤展翅翱翔飞来……

“仙鹤……仙鹤……”

“是啊!是仙鹤!”

数万名信众纷纷抬起头向那只展翅飞来的仙鹤望去,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雪山、仙鹤,我无数次的梦境啊,竟然在这种离奇的境遇中变成了现实!

“我是谁?”我擦了擦眼泪,喃喃地问,却不愿再听到答案,突然感觉好累,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和发自心灵的疲惫,我默默转身向着铁棒喇嘛严密封锁的石阶走去,空旷的露台上,猎猎飘飞着风马旗和淡淡的桑烟,那只洁白的仙鹤盘旋着,鸣叫着,我抬头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掉转头,向着大河彼岸的苍茫雪山振翅飞去……

“我好想也有这样一双翅膀啊……自由地飞翔,飞到我思念的人儿身旁,飞到开满格桑花的地方……”

闻听着身后老喇嘛压抑的呜咽声,我缓缓闭上眼睛,任泪水缓缓流过脸颊,巨大的悲怆感染着每一个着红袍的喇嘛,盛大的金刚舞会瞬间万籁俱寂,朝拜的人们惊惧地看着这满山的喇嘛匍匐在我的脚脚……

四名铁棒喇嘛轻轻闪开,让出通往广场的石阶,我丢了魂儿一般木木然向前走着,索朗扶着我的胳膊,身后传来一长串轻微的碎步……

“仁波切,您要去哪里呢?”索朗轻声问。

“是啊?我要去哪里呢?”我看着那只已经飞过大河的白鹤,看着它慢慢变成一个点,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山中,我问自己。

走过法台,那些呆立不动的威猛金刚舞者,戴着五颜六色的大面具凝视着我,纷纷飞落的杨树叶像一只只彩蝶在空中飞舞,落在我的身上,滑落我的宽大僧袍,再落到我的脚上。我俯身拾起一枚已经黄绿斑驳的落叶,捏在手中。

“索朗……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啊……”

“仁波切……”索朗声音哽咽……

“索朗,我不是仁波切……你看一念之间便落叶纷纷,天凉了,用每滴泪来温暖诸佛吧。世间事旧的不能再旧了,却依旧落花流水。我天高地阔地看着、想着,却不能转过身去。因为,我不敢面对你们,不敢面对诸佛!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危险的春天。”我将手中的斑驳黄叶交给他,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至尊您说您不是仁波切,可是就是您刚刚的这句话印在这片风马旗上,在这边雪域世界已经飘飞了整整三百年!你又怎么解释呢?”老喇嘛随手从一串风马旗上扯下一张白色的风马旗,递到我手中。

那是一幅画着菩萨像的丝织品,洁白而粗糙,上面写着一串串藏文。

“索朗,这上面写着什么?”我把风马旗交给索朗。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危险的春天。这……竟然不是六字真言?”索朗惊恐地看着手中的风马旗,一撒手,那旗帜瞬间随风向着天空飘舞而去。

“没想到,您回来的第一句话依然是这样!大海一样的上师啊,您用脆弱的肩膀担负了康藏三百年的苦难,我们再不会让您受一点伤……哪怕用生命来作誓言!”老喇嘛拉着我的手,再一次匍匐我的脚下,深深叩拜下去,看着他那骨瘦如材的身子轻轻地抽动着,我的心都碎了!我多么想知道我究竟在这些人心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多么想自己就变成他们心中那尊神王,能够俯下身和他们交流,给他们渴望到发疯境地的温暖笑容和美好祝福啊!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谁也不是!

是的!这些都是幻想,或者都是梦境!等我一觉醒来,方振浩。杜小鹏就会站在我的身旁,等着和我一起吃晚饭!

想到这,我仰头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喇嘛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看着他激动地泪花顺着脸颊流淌,竟似止不住的河流,我用袖子帮他擦干,看着他热忱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我是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带给你和他们我的最大祝愿!但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有我的世界,我的人生和自由!您看,我一个藏字不认识,一句藏语也不会说,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就像这些旅行者一样,是误闯入圣地的异乡人,既不是神王,也不是喇嘛!尊敬的喇嘛,我看得出您的感情是真挚的,您的修为也是至圣的,所以,作为晚辈后生,我不能也不敢欺骗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乡人!”

“不!至尊,我知道是我们的懦弱冷了您的心!是的!我们为此日夜哀嚎,世代感伤!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相信即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会站在伟大至尊的身前,为您挡住敌人的最后一支毒箭!一切都是遗憾!牧羊人啊,请您原谅我们的懦弱吧,不要抛弃您的羔羊!千万不要放弃……”

“策木林堪布所言极是!万请尊者不要再推脱!”一声洪钟般的嘹亮声音穿透了奔腾喧嚣的河水声飘过来。

远远地一群红袍黄帽的喇嘛脚步匆匆向河边疾驰而来。

“啊!是古丹朱仁波切!”索朗在我身旁惊呼一声。

说着,那队喇嘛已经奔到我们面前,为首的一位喇嘛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健壮,国字脸,眉清目朗,一派庄严法相。

他走到我身旁,扶着策木林老喇嘛,眼眶湿润,轻轻点头道:“堪布辛苦了!今日之****必将载入史册,堪布居功至伟!”

“尊者能找到,不枉我们二十五年的付出——相比较今天的喜悦,便是再付出十倍、百倍乃至千万倍,策木林亦当奋不顾身、无怨无悔!”老喇嘛恢复了那份沉静和淡定,但语气极坚定而决绝!

“尊者,我们走吧?”古丹朱喇嘛擦了一把眼泪,双手合十为我深深鞠了一躬。

“去哪里?”我疑惑地看着他。

“回家!”他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回家?回东北吗?“我的心中霎时升起一团希望之火,惊喜道。

古丹朱喇嘛却笑着摇摇头。

“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察绒喇嘛和我异口同声惊呼道。

“尊敬的古丹朱堪布,我知道您是布达拉宫的峰座喇嘛,拥有无上的法权——可是,心子仁波切是蹉卜寺的护持金刚,他的家理应在蹉卜寺!”察绒喇嘛脸上虽然挂着一如往昔的淡淡笑容,但看得出他此刻震惊至极,说话时,捻着佛珠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呵呵……他不是心子,这你比我清楚!心子在雪山的那一边,这个你也比我清楚!不过,仍然很感激察绒仁波切,是您为我们找到了尊者!”古丹朱喇嘛语气客气,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压力。

“呵呵……心子就是心子,岂有真假之别?如果古丹朱喇嘛不给蹉卜寺上下和一干信众一个合理的说法,那么,想把心子带走,恐怕实难服众!”

“察绒喇嘛还记得达松格廓廊道南壁上的五世至尊告令吧?”古丹朱喇嘛神情安泰,双目如炬,闪烁着睿智和宁静,不由得让我心生一股好感。同样是智慧的眼睛,但察绒喇嘛镜片后的目光多的是狡黠和灰暗,远不似眼前这个高大喇嘛的纯净平和。

“这个……当然知道,每一个格西都是知道的!”察绒喇嘛点点头。

“嗯!那么告令上的手印您也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