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晋末英雄传
3634200000035

第35章 误才殃国

七月二十,北方匈奴叛变,郝散领军三十万,夺了雍州,凉州,秦州,来势凶猛,后赵不理,只顾练兵,郝散绕道而行,直捣皇都而去。

晋土只剩三分之一,大有被灭之势,南宫赞早知匈奴会先夺雍州等偏僻小地,与许妄冷冷对视而笑,不理,令人找来当今天下三位最负盛名的铸剑师,齐心为宣明打造了一柄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五尺长剑,就连炼剑所需其铁也不惜重金购入,如此大手笔,却让宣明不知所措。

这日炼剑房之内,眼见三位炼剑师将此剑从炉火之中迎出,再浸入三十多种药水之中的水桶,都是歇了一口气,许妄看得连连点头,本是好学之人,虽是书生,闻听有名师来临,却连炼剑之术也要学会,三位炼剑师转头看见南宫赞,便对南宫赞身边钟下道:“可让江剑士来取剑了。”

钟下转身要走,南宫赞道:“慢。”

钟下停住,南宫赞从身后拿出一块剑柄,轻放桌上,道:“照此,再刻一个‘鳎’字。”

那剑师却是急了,“南宫赞先生,好剑可铸,剑魂难造,如此恐怕不妥罢!”

南宫赞只道出“照做”二字,转头便走,三位剑师又是轻叹一口,便取来器械为那把还未有名的剑刻字了。

过了一个时辰,剑送到宣明面前,宣明一瞧,不由吓了一跳,若不是此剑崭新无比,还以为那柄断了的剑又粘合而好了,于是轻轻握住,再将剑缓缓举起,又微微吃了一惊,此剑造得当真巧夺天工,先不说如何锋利,却是与先前卢彦所赠之剑的材质,重量皆是如出一辙,怎不令宣明惊喜。

宣明如获至宝,好好打量,正好南宫赞走进,道:“宣明,昨日我与观察星位,才知汝阴刘收即将有难,还望你前去救助。”

宣明“哦”了一声,“匈奴攻来,天下更是乱得不得了,你不让我向师傅那般去取了上将首级,却要我掩护此人?”

“此人若死,江汉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南宫赞大笑,“再说,我与许妄曾细细观察过龙池,这匈奴虽然来势凶猛,却不是大晋的对手,迟早是要被击退的。”

宣明点头,不得不为此二人神机妙算所钦服,将剑转了一周,“咦”了一声,“为何此剑之上也有一个‘鳎’字?”

南宫赞忽然一脸严肃,“我正要告诉你,此番你必遇劲敌,你若要战胜此敌,只需要做一件事。”

宣明疑道:“何事?”

南宫赞道:“闭嘴。”

八月初二,宣明往汝阴找刘收,却听仆人说那刘收已被掳走,便问来者何人,道是三个大汉,宣明问完便在刘府换了匹马,匆忙追去,追到了一座寺庙,见庙外三匹骏马,再看寺庙,立于繁华街道之中,塔林楼立,便下马取剑走了进去。

走到中庭,此刻和尚们皆已挑水去了,见三位大汉驾着一个白脸公子走来,笑道:“你是刘收?”

刘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实在狼狈,这三人却是微怒,宣明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于是道:“你是何人?”

宣明正要开口,却突然想起南宫赞所托,却是一字也不敢说了,那三人正是晋将曹嶷,徐龛,段眷,本要将刘收收为人质,以备后汉也谋反了,谁料遇着了这么一人,怎能不怒,曹嶷受不过这气,当下拔剑冲来,一剑朝宣明脖子上抹去。

宣明踮起脚轻轻一跃,如魂魄般飘在两丈之外,缓缓落下,姿势却是不变,却吓坏了三人,三人何曾见过如此惊世轻功,此人若去行刺晋臣,那还了得,留不得的,当下放开刘收,三人分为三头一并杀去,这下宣明再是跑不得了,除非不顾刘收。

宣明见三人冲来,持剑抵挡了几阵,谁知三人出招越来越狠,绝非普通匪贼,更不是朝廷所雇来的刺客,倒像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三剑招式凌乱,宣明万不得已,只好拔剑,长剑一出,三人险些中剑,纷纷退开几步。

曹嶷往那剑上一看,当真吓了一跳,徐龛低声问道:“你认得这人?”

曹嶷摇头,“我不认得此人,却认得此剑。”

段眷见二人退后,也退了回来,三人对峙,曹嶷道:“三年前我随慕容秋征战后赵,却见一人于千军万马之中持剑直取上将首级,此人当时速度太快,样子我记不清了,但这把剑我却刻骨铭心。”

说罢二人大惊,曹嶷走出一步,道:“你是卢彦?”

宣明不答,三人以为他默认了,徐龛畏缩问道:“还战是不战?”

段眷冷道:“你我三人加起来还会怕他?”说罢当先出剑,一剑刺出,宣明长剑挑起,正要转身,岂料又迎来了后头两剑,一齐挡住,段眷便借机砍了下去,谁知宣明就像背上长了眼珠子一样,后脚一抬往段眷胸口踹了一下,段眷倒退三步,宣明击退二人几步,怎料对方不依不饶,三人齐齐挥剑杀来,此番真是下了杀招了,剑势汹涌,力道惊人,宣明被围在剑阵之中,却能应对自如。

忽然闭了眼,慢慢转身,手中剑却是比划不停,认真想过,那段眷贪功,总杀要害,便故意只当曹嶷徐龛的剑,段眷抓住空子,一剑忽然转变方向,往宣明脚底刺去,岂料离奇刺空,有往宣明小腿划去,也划空了,三人齐齐出剑,忽然一并刺空,宣明早不在其中。

于是抬头一看,突有一道长白剑光自高空划下直扼段眷咽喉,徐龛曹嶷还未看清,那道剑光便已划过了二人后脖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卢彦落地的时候,三人的尸体也才刚刚倒下,都是睁着眼睛,表情严肃,显然还没有来得及吃惊,愤怒,就已经死了。

他缓缓走来,刘收道;“你是卢彦?”

宣明道:“我叫宣明。”

八月中旬,郝散败亡,所率三十万胡军仅剩七八余万,狼狈逃回北方,只是才过半月,其弟郝度元又率二十万大军入侵中原,此番晋军已是疲惫不堪,失地这才收复几片,又被夺下城池两座。

九月,玉茂洞之中,见匈奴大有灭晋之象,钟下颇有着急之意,便问南宫赞此事该当如何,南宫赞道:“江汉所载,北方有乱,乱来即定,说的是北方胡人再乱,也难成气候,所故此章之中,老先生的批注写明无须理会。”

都是死了的人了,竟还能操控天下大局,钟下暗暗道,正要许妄来见,道:“先生召我过来,想必是有要事了吧!”

南宫赞笑笑,“确实是要事,只不过也不着急。”

“哦”许妄道,南宫赞便道:“我曾遇见郡主,郡主告知我大晋真正命脉只有两路,一是荆乡水军,二为汝南军。”

许妄即道:“如今汝南边地战乱不断,而荆乡水军善水战,若要攻克也着实麻烦,此番你是要我去招兵?”

“正是。”南宫赞笑笑,“明年江汉将对大晋几片残土进行最后总攻,若能在那时拥有一支水军以败荆乡军,大晋江山不保。”

“许妄知道。”说毕行了一礼,从洞口走去,直牵了一匹马,不带纹银半两,便下山去了。

刘志摇头笑道:“此人虽名为妄字,却是谦虚得很。”

南宫赞更是叹了口气,“江汉若是多出一个许妄公孙绝,如今晋庭早就灭了。”

九月十四,天门,却说水路之间,天门与荆州南郡最近,许妄来到此处,先是好好地游玩了两日,却在这游玩后,摸清天门地势,以及天门人喜好,近年战乱不断,家家皆有屯粮大量,农作物卖得极好,许妄掏出所有银两,却是区区几文。

闻知天门人喜欢食酸,便将这些钱统统买了盐,放在街角,不消半日便买完,银两翻了几倍,再拿去大量买盐,便在街边摆了个小摊,也不怕丢脸,本是秀才一个,买书之人,早已习惯坐等之事。

两日之后,这些精盐再次卖完,许妄大赚一笔,共得十七锭七两八文,却用这些钱买下各大小贩所有私盐,如今朝廷****,早管不得这些,许妄雇了两位伙计,再消五日,天门动荡,家家米铺均有售盐,其中当属许妄的盐卖得最好。

十月,天气转冷,此时盐商数量暴涨,许妄已敛财千锭,却忽然赏金打发走两位伙计,将剩余的盐与那小铺子买给一米商,便撒手不再卖盐了。

此时天气渐渐变寒,炎夏已去,爽秋渐进,食盐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妄正在客栈饮酒,进来两位兵卫,便前去打了个招呼,说要请客,那二人自然欣喜同意,共座饮酒。

许妄不断敬酒,本意便是探口风,这些年来读书卖书,却从未领兵出策,如今被南宫赞排遣,对军事却是一窍不通,好在遇到了两位行家,见许妄热情,便将所知如军律军火军情一一告知,许妄连连点头,灌酒不断,其实早服下所炼千杯不醉之丹药,将两人所讲一一刻在脑中,说到最后,便问,“如今局势,若要招兵需要多少军饷?”

那醉兵想都没想便说:“一年要五十两纹银,可招一人。”许妄趁机又问了水军等事,与不出世的几位造船行家姓名,再让小二添了许多好菜,好生招呼两人。

夜深之后,那两人早已相互搀扶回了去,许妄站在客栈房中,自言道:“我手上银两可招兵万人,若要攻晋,岂不要再翻十倍,招兵十万人?”

十月初三,左赢自皇都赶来,通过细作找着许妄,推门而入,便道:“公子让小人所查之事小人皆已查清。”

许妄倒了两杯茶,邀左赢坐下,“讲得慢些,但一字也不能漏。”

左赢坐了下来,甩了甩头,算是洗过风尘,“小人此番前往皇都,得了战报,说那晋军与匈奴人决战一月以来,虽然匈奴善战,但晋军同样善守,战了月余,胜负仍不见分晓。”

许妄笑笑,“你可知为何胡人多次入侵我中原?”

左赢道:“想必是边疆荒土,谁也不想过下去吧!”

“正是。”许妄点头,“胡人还不是要那么一点土地。”

左赢即道:“但大晋天威怎可让步割给他,若是给他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不错了。”许妄赞同,“但当朝之中,也不乏聪明之人。”

左赢不解,许妄则道:“大晋条律颁布以来,曾多次修改,最近一次那是永嘉末年,那条律严厉明了,绝非贾后手笔,也难是那群庸臣想出。”

“如此看来,想必是张华裴頠等人了。”左赢试问。

“未必,”许妄饮了一口茶,“张华等人虽然善战,理起朝政却是一个比一个头大,我闻说三年以前,涪陵郡傅员外招亲,首魁曾有风流人对‘百年三国十载晋’道出‘倾城红颜昙花现’夺了首魁,那时夏侯公子也在场,此人虽然对得简洁朴实,却利落中点,后来此人入了朝,一路扶摇直上,只是虽然身怀大才,却不善交际,所故一直停滞在三品宣尉之列,如今若是此人得了晋室重要,江山可复半边。”

左赢听完脸色大变,“那可是第二个夏侯公子啊!许公子,此人是否留不得?”

许妄掐指算算,然后大笑,“千里马若是不遇伯乐,终身也只能是凡马。”

左赢却是不理解了,“既然如此,你我该当如何?”

许妄又饮了一口茶,这才转入正题,“军要胜,必先胜军心,晋庭若要得军心,便要先收民心。”

左赢还是不懂,许妄又道:“晋庭要收民心,必先分了胡人要抢的土地,你这便将金子带走,买下方圆百里所有农户的苗子,到时候晋庭若是真的分了土地,这些苗子便能天价卖出了。”

十月初七,贾后采纳郭钦建议,废除屯田制,改用萌客制,一时间人人有土,纷纷要大种粮食,百里之内的苗子全被买光,便有商人目光独到,派伙计快马到远乡采购,谁知远乡因为颁布新发,苗子也是卖得极好,等他们人马才到,苗子却都买完了。

十月初八,天门百姓一片怨声载道之中,许妄于各大街头街口开卖各种农物的根苗,价钱是以往的三倍以上,却引起百里空巷,人人抢购,都已买到苗子当作捡了宝一般,更有诸多富人买下好几石,到了天黑之时,所有苗子皆已售完,许妄一日之间又暴富十倍。

第二日,左赢清点完所有金子,报给许妄,许妄点了点头,脸上却无万分欣喜之相,倒是平静得很,你贴出告示,以汉后之名征兵十万,军饷年纹银六十。

左赢领命,正要外出,许妄又道:“早点回来,申时陪我坐船去见两位造船大师,好商量下价格。”

十月十二,郝度元二十万兵被张华于雁门兵败,仅剩七万余人,兵败潜逃,张华班师回朝,第二日朝廷之上,本以为要独揽大功,谁知贾后却将三分之一的功劳归给出了郭钦,封为江统,张华心中不快,暗暗记下此人。

十月十三,郭钦携所着《徙戎论》参见贾后,贾后翻了几页,笑道:“郭江统,你要我设边疆三道防线,并迁走北方胡人,如此强硬行事,别说朝中大臣不同意,胡人也不甘心呐!”

郭钦跪了下来,“禀太后,胡人势大,窥视中原已久,迟早还是要杀来的,当下胜仗,正是迁走的最好时机啊!”

贾后回过头,“你怎知胡人还要杀来,若是对方已怀惧意,要与大晋重修于好,也是难说之事。”

郭钦急道:“此乃最佳时刻,还望太后三思!”

贾后只道:“晓得了,你下去罢,容哀家再考虑考虑,明日早朝给你答复。”

“谢太后,”郭钦只好行礼退下,之事刚刚离开,贾后便对身边宫女道:“宣张华。”

那宫女也是明白,赶紧跑去找侍卫,密传张华,张华少见贾后密传,见了贾后,跪下行礼之后,便问道:“太后何事?”

贾后忘了桌上一眼,张华便上前将那本《徙戎论》拿起来一看,越看越气,心想这郭钦竟如此贪功,刚从宣尉升为江统,便以为自己是再世孔明了,朝廷凭什么让他来指手画脚,但又不得将心意直说出来,便道:“郭钦所言,也并非无理。”

“是嘛!”贾后笑笑,“难得尔等所见略同,真乃朝廷之福。”却被张华打断,“但是,强制迁徙,恐怕引来诸多麻烦。”

贾后又笑又是点头,“正是,但胡人会做出什么也都难说,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张华一想,若要强迁,自己岂非又要外出,何况胡人荒人鲜卑等族众多,抵挡还好,攻杀的话,恐怕难以引来外族人合攻,便道:“既然如此,太后不如出新策优待外族,如此一来,外邦人必定心存感激,短期内怎么说也难以复杀中原了,我们便可专心平定叛反,太后意下如何?”

贾后大大称妙,又邀张华品了好茶,送走张华后便让宫女收起那本《徙戎论》,再是不看一眼了。

第二日,朝上,贾后宣布出策惠待僵民,朝廷之内一片叫好,郭钦却大惊失色,磕头连连请命,谁知却被张华等人一一驳回,自此便辞官郁郁回家,不再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