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崔老祖宗低着头,不说话,仿佛沉浸到了往事之中。虽然自家妹妹身体状况,她已经心中很清楚了,可总算还是有几分想头,如今,这是真的去了,一时之间,她心中真的不知是什么感觉。
子涵这孩子,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罢了,现在说出来,也是平添困扰,更何况那件事,本就不光彩,还是不要让这孩子背负这些旧债了,就让自己成为和世上最后一个知情人吧!
想到这里,崔老祖宗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地道:“几日后发丧?”
“回姨老夫人的话,三日后发丧!”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王妃,就说我知道了。”
“是,姨老夫人。”那嬷嬷既然是来传话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会多留,不过临行前,自家王爷特意吩咐,让她留意崔老祖宗跟这位崔家表姑娘的反应,可现在两人看来,竟然跟没有反应一样。难道是伤心太过了?
报信的嬷嬷离开之后,崔老祖宗还是坐着一言不发。
任何人失去自己的亲人,心情都不会太好,窦子涵又不了解这时代的丧事风俗,也不知道,像她们这类亲戚,在死者死去之后,哪一天才可以去拜祭,平西老王妃对她这个隔着几层的亲戚,还真是不错,所以,还是出声安慰崔老祖宗道:“外祖母,姨外祖母病了这么多年,如今去了,也算是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了,您也别太伤心了!”
“丫头,我没事,你回房去换件素色的衣服吧,这段时间,也不要用那些亮丽的装饰。”
“好的,外祖母。”窦子涵也知道古人有戴孝的风俗,她虽然不是平西老王妃的直系亲属,可也是沾亲带故的,穿素色的服饰是应当的。
这时,崔大夫人还有崔家的其他女眷也纷纷得了消息,都涌进了崔老祖宗的房中,无非说一些言不由衷,让崔老祖宗节哀的话。
崔老祖宗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神,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流泪,可整个人就是恹恹的,长久不说话,就算对着窦子涵时,也很少说话。
这样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一大早,崔老祖宗却派人唤她今日到平西王府,为平西老王妃致奠。
窦子涵也觉得崔老祖宗精神有些不太好,本就打算跟着去的,也想送平西老王妃一程。
崔家的总管早已为她们祖孙两人准备好了马车,可在临上马车时,崔老祖宗看着这装饰华丽的马车,却迟迟举步不前,最后还是让管家领准备一辆装设简单的,平日里,崔家的男主子使用的马车给了她们两人。
平西老王妃今日发丧,那些亲朋古旧们自然来的不少,王府也是车水马龙,如今平西老王妃去了,平西王妃对她们也是很热情的。
不过现在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平西老王妃也去了,平西王妃也不怕自个儿子跟窦子涵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丫头配对了,所以,崔老祖宗和窦子涵又恢复了面上的热情。
至于平西王爷更是忙着招呼宾客,一刻不得闲。王府热闹的景象跟满王府所挂的白布白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窦子涵和崔老祖宗进了门之后,按照惯例先是要去拜祭平西老王妃的。平西老王妃的尸身自然停放在她生前所住的房间之中。
房间内跪的除了平西小郡主之外,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窦子涵并没有见过。
平西老王妃此时还没有入殓,身上穿好了华贵的衣饰,只是在死的时候,实在太瘦了,这种瘦超过了正常人的尺度,所以,才是看起来,这华贵的衣饰好像是套在一具干尸身上。
脸上还用一张蒙脸纸将脸部给蒙了起来。
窦子涵粗粗的看了一眼,等崔老祖宗上香完毕之后,她也恭恭敬敬地上香了,到了这个时候,崔老祖宗终于流下泪来。
由于崔老祖宗也算是平西老王妃最亲的亲人,这时,平西王府的下人们早就给崔老祖宗和窦子涵准备两个软垫,让她们两人也可以在这停尸房中跪灵。
然后,两个人足足跪了将近两个时辰,窦子涵觉得自己跪的腿都麻了,可崔老祖宗这么大年纪的人都跪着,她也不能太矫情了。
这个时代的丧事持续的时间很长,从发丧到下葬,至少也持续四天的时间。所以,崔老祖宗和窦子涵当夜并没有回崔家。
平西小郡主,连着跪了三天,娇贵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了,好像晚上还受了凉,上吐下泻的,也被送回房中了。
崔老祖宗毕竟年纪大了,窦子涵害怕她长期跪着不好,就在平西王妃的劝解之下,跪倒半夜时分,就被逼着回房休息去了。
窦子涵就继续跪着,等崔老祖宗回去休息之后,平西王妃还要安排明天府中的一些事宜,当下,也带着几个人离开了,最后灵堂上只剩下两三个人。
除了窦子涵,另外几人都连着跪了几个晚上了,精力早就不济了,更何况,还不是平西王府最亲近的亲戚,当下也打起盹来,不一会,竟然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还有一个,跪的饿的不成了,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窦子涵只好一个人无聊地继续跪着,跪着跪着,这腿实在麻的不成了,她只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这站起身来之后,作为法医,对尸首的感觉永远是最敏感的,窦子涵看着平西老王妃脸上盖的那张纸,不由地猜想,这位老王妃在临死前是怎样的心情,毕竟,人体的表情会揭示一些人体的心理,特别是临死前的心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产生死不瞑目这个词了。
这么想着,窦子涵的身子不由地靠近了放着平西老王妃尸首的那棺木的底板。
手指轻轻一扬,就揭开了平西老王妃脸上的那张盖脸的白巾。
这灵堂上的照明算起来已经够充足了,所以,平西老王妃临死前的表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看了一眼,窦子涵就皱起了眉头,这种表情还真称的算是死不瞑目,那已经发散的瞳孔还显露这一抹愤怒,是,的确是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