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美儿一声不响地站在靠在桌子旁发呆的杨广身边,低眉顺眼,面含娇媚,好一个柔媚贤妻的模样。杨广这阵子经常这样发呆。她亲手为他调配羹汤,每次端上来请他喝,他只是应着。却十有八九都忘了喝。这次她送上来之后便一直在旁边等着,看他喝不喝。可他竟想没发现他的存在似地,仍是发呆直到羹汤凉掉。萧美儿心里微微有气,却没有发作。因为那未了的怀疑,她这阵子在他身边格外表现得温柔体贴,一面秘密地在东宫里搜寻那个盒子。不知为什么,不找到那个盒子,不看清里面是什么,她就不安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不能有丝毫造次了。
这次看着自己的羹汤凉掉,萧美儿却不打算不吭声了。因为她感到有些心疼。不是为了自己的羹,而是为了杨广。她轻轻地走到杨广身边,依偎着他跪了下来,握住他的手,抬起那晨星般的美眸,用清甜的声音说:“不知何事令殿下如此劳心……可以跟美儿说说么?就算美儿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多一个人商量商量,也是好的。”
杨广用眼角看了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这次不让她坐在他膝盖上了。不耐烦、却也像发泄一样对她轻轻说道:“想来你也知道……父皇近日擅杀大臣之子,就像心智已乱一样。我担心父皇……父皇会对我有不必要的怀疑……”
萧美儿紧紧抿着嘴唇,眼中也蒙了一层愁云惨雾。老实说,杨广的担心不无道理。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如果伴的是一头疯虎,任何意识清醒的人都要害怕。但是她不能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她要作的,是宽慰自己的丈夫。于是面含微笑,用甜美的,却令人心安的声音说:“太子殿下你不用担心。父王夜梦异像,恐怕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会偶有失误。我听闻父王近日里过问政事的时候,条理清楚,思维敏捷,绝没有到心智已乱的地步。再说太子您功勋卓著,又如此忠心孝顺,即使皇上心智已乱,恐怕也不会对您不利……”
“年纪已大……身体不好……哼哼……”杨广听了萧美儿的话之后忽然神经致地重复起这几句话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红润而富有棱角的唇边更是弯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萧美儿的话触动了他心中的隐秘。他可是一直在期盼着隋文帝劲早归天,把皇位让于他坐。只是没想到隋文帝的身体如此之强健,竟然在位子上赖了这么久,如果这次的异常举动是昭示老头子快要油劲灯枯,倒也是好事一件。杨广起了这不臣之心后迅速把它按回肚子里,对着费心劝他的萧美儿冷冷一笑:“即便如此,我还是得防着父皇对我‘失误’啊。如果他作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即使日后清醒过来,追悔莫及,也是无用的了。因此我打算从现在开始多多地给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送礼物。你说可以么?”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带了少许异样的神情。更是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