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在宫中问安后就带着萧美儿出来。并没有在宫中逗留多久。萧美儿却觉得他哪里都怪,越发为自己感到惊慌起来。回到东宫之后仍记挂此事,心中烦闷,口中也莫名的干渴起来,忍不住把那用井水浸过的,冰凉的酸梅汤喝了一碗又一碗。梅汤本非平和之物,何况又是冰凉的,萧美儿吃过之后不久胃就不舒服起来,到了半夜竟然开始呕吐腹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她不能动弹了,杨广却还需要去宫中探视,便只好一个人去了——箫美儿却觉得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不应用“只好”这个词,说不定心里还乐着呢。但是她不能阻拦他。一来他这是在作为人子女者应该作的事情,二来他对自己的想法似乎了如指掌——从他发现她忽然病倒时似乎心里有数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自己在病中,没有精力和他周旋。
萧美儿只好怀着不安的心情,把头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祈祷这一次不要弄出事来——老实说,关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她也觉得自己是多虑:只是让他自己去问安一次罢了,能闹出什么事来?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的难以预料。杨广此次一去还真搞出事来了,而且是大事情。
当杨广走进隋文帝的寝室的时候,隋文帝已经睡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宣华夫人此时却不在。他也正好乘此机会好好地看一看父亲。
隋文帝躺在锦被之中,形容枯槁,肢体枯瘦,活像一截被绫罗绸缎裹住的朽木。杨广想起往日父亲英明神武的样子,感到有些恍惚,接着便感到一阵痛彻心肺的心痛——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隋文帝的儿子。然而这阵心痛很快便过去了。杨广对着即将油尽灯枯的隋文帝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接着就是无尽的得意。
这么多年来,他就像一座沉重的泰山,无时无刻不压在他的头上。而现在,这座泰山终于倒了。躺在这里,萎缩成这么小的一段。三十多年了,他终于被自己克服了。
有了这种心思之后,杨广忽然出奇的胆大起来,开始朝门外眺望,寻找宣华夫人的身影。她不知干什么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杨广凝视着门外,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像一对深潭,在早晨的光线中显得无比的诡异莫测。他就这样静静地站了片刻,嘴边忽然露出一丝莫可名状的微笑,抬脚便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宣华夫人在不在花园里。
因现在时间尚早,花园里好多地方还是很阴暗。当他走到一座假山之后时,忽然看到宣华夫人雍容缓步而来。这里原本因背光而显得黑黢黢的,她一来竟像这里移来了一个小太阳一样,一切都仿佛被照亮了。原来她此次是出去更衣,所以才稍耽搁了些。不知是怕羞还是嫌累赘,竟然没有带宫娥,平日不带不要紧,今日不带就要引出事端了。
看到宣华夫人出现,杨广忽然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抿紧了嘴,二话不说就跳出来拦住了她。宣华夫人被吓了一大跳,想要逃走,却又有些犹豫,只好侧立道旁,不敢正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