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忽然露出她从未有过的媚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媚笑下隐藏着多少狡诈和邪恶,而在别人眼里,这份媚笑只是分外的动人心魄。
“您称呼我什么?我不大懂。您说我是谁的‘娘娘’?”
宇文化及大喜,慌忙道:“当然是臣下的……”话说了一半才想起“臣下”这个词已经配不上娘娘的称谓,恼得想抽自己嘴巴。但很快恼怒就被奢望得偿的喜悦淹没,迫不及待地来牵萧皇后的手。
萧皇后及时地退了一步,伸出手来轻轻地摇了摇。她的动作恰到好处,既能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又不会让宇文化及感到恼火。
“美儿虽然已经想通,但先皇尸骨仍未安葬。美儿必须给他装殓下葬,才算尽了妻子的本分。只有把该作的事情都作了,美儿才能安心地改头换面。”
宇文化及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先皇倒行逆施,天下人恨他入骨,娘娘也是知道的。军中也有不少人对先皇心怀怨愤……就请娘娘悄悄地行事,凡事有个差不多便可以了。”
说是只有个“差不多”就可以,他却明显连这个“差不多”的标准都不想让杨广达到。因为他让萧皇后自己去给杨广下葬,却不愿帮她一点,分明是逼着她把杨广像叫花子一样用席子裹了,再找个地方随便埋了。
萧皇后再度看到杨广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张宫床上。雪白的白绫从房梁上垂下来,映衬着他雪白的脸色。而白绫再白也只是白而已,他的脸色却白得发青,透着冰冷和僵硬。
萧皇后慢慢地走到床前,低头向他凝视。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看他的最后一眼,竟隐约有了和当年新婚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的感觉。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又不知不觉地止了。现在她的心里无比的寒冷,也无比的坚硬,挤不出多少眼泪来。她现在背负的,可是比死还可怕的命运。
因为时间紧迫,她看了杨广一小会之后就命宫人动手拆床。他竟然已经躺在了这张床上,就不用再移了。拆下床板。拼成个棺材,也算让他睡得安稳。
她原以为再见到惠儿她们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她们鄙夷的目光。没想到她们也是一脸羞惭。因为她们也没像道德家们所说的,以身殉主,因此再度相见的时候。萧皇后和她们谁都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协作。大家心里都清楚,谁都不要说谁。
虽然在宫女这里没有受到责难,但萧皇后清楚这不代表不会有人骂她。相反,不管她是因为什么缘故,她都已是“失了节”了。必将被载入史册,万人痛骂。杨广虽然不得人心,但只是一任皇帝,忠于整个隋王朝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必将对她切齿痛骂。更有很多人自己也不是如何清白,但为了撇清自己,必然会对她骂得更加起劲。男人的投降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理由,甚至会被说成英雄的行经。而对女人来说,投降却只能有一种评价,那就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