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处罗可汗如此窥视,萧皇后却没有丝毫感觉。一来是因为今天窥视她的人实在太多了,二来她正在拼命使自己“适应胡俗”。突厥的“盛大宴会”实在让她不敢恭维。桌上虽然也是菜肴满满,但放眼看去全部是肉,且都是牛羊肉,或煮或烤,根本没有其他花样。酒也只有马奶酒一种,味道微辛,还有些膻气。佐餐之物只有乳酪和青稞面饼——听说因突厥不产谷物,青稞全是用牛羊互市而来,比肉类还要珍贵。给宴会助兴的活动也极粗陋,只不过是一众男女围着篝火跳舞罢了,女子动作还算柔美,男子动作则粗蠢多了,映着闪动跳跃的火光,活脱脱是在群魔乱舞。遥想当年义成公主初嫁时,恐怕会惊惧苦闷,不知自己该如何生活下去吧。
幸好萧皇后小时家贫,适应能力极强。此时也在心底嘱咐自己:既然下半生都要托付在这里了,就不要挑三捡四了吧。心思一定,耳清目开,竟从这胡声胡舞之中找出了几分粗犷之美,心也渐渐地跟这原始的热情合起了拍子。
宴会后的第二天,萧皇后早早地起了床,命女奴教她编头上罩的璎珞——突厥的女贵族除了要戴上装饰花哨的帽子之外,帽子下面的头发还要罩上璎珞——当然她们不是这种叫法。萧皇后见这种璎珞式样美观,花样翻覆,艳羡之心大起,也想学着编来,至于突厥的发式,她昨天从镜子看女奴为她梳了一遍,就已经学会了——她这样作,除了一时好奇之外,也是因为她决心想融入胡俗。在异乡身如飘萍,如果不能入乡随俗,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也许是金银链子打造起来特别麻烦,因此突厥的饰品多用金银珠配上珠玉彩石及兽牙牛骨串成。璎珞算是个典型。金银珠玉对萧皇后来说并不稀罕,让她感兴趣的是那一个个用牛骨磨成、染作五彩的骨珠儿,以及那形若弯月,打磨得闪闪发亮的兽牙。也许它们都是从有生命的东西上取得的,把它们捧在手里的时候,似乎能感到一种遥远的生命脉动,别有一般感觉。
萧皇后小时织布是一把好手,编织璎珞更是不在话下。女奴见她这么快就学会了结璎珞,还把璎珞编得如此精美,惊讶得哇哇大叫。
学了手工,接下来便是调教胃口了。义成公主本来想对她一直用汉食招待,但她不愿吃在突厥比羊羔肉还要珍贵的稻谷,也要学着突厥人以肉为粮。等到真正学着吃的时候才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用馒头夹肉吃容易,把肉当馒头吃就难了。而且北方天寒,牛羊油脂极厚,即便奉给她的都是些精瘦的好肉,吃多了仍然极腻。佐餐用的奶茶里面也富含油脂,用它下饭无疑是腻上加腻。幸好佐餐之物还有一种腌野葱,最是解腻,也吃多了也不很舒服。萧皇后偷偷用手抚着被油脂刺激得微微有些鼓胀的胃,无奈地偷笑:看来适应这里的饭食也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