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刚刚掀开,身子还未完全进去,王仲云已竖掌为刀,肌肉绷紧。
战争已将他的反应和判断淬炼无比快捷。
这房屋外形简陋,里面肯定住的是王府的仆人,人不会多,在他们喊出声音之前,制服他们不会很难。
可他错了,里面不但有人,竟然还有很多人。
所以他立刻停了下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将要挥出的手掌也变成了招手。
昏黄的烛光下,十几个围坐在一起,目光齐涮涮地望了过来,疑惑,愤怒,一个面向门的大汉质问道:“你是谁?”
这人五大三粗,黄面无须,长相粗豪,声音却又尖又细,像一个老太婆,灰色布衣敞开领口,露出一摄黑毛,右手前指,左手却在抠着脚板,神情活像一只鸡窝里的领头的高傲的老母鸡,正在警惕地看着一只突然闯入的母鸡。
大汉一开口,其余的人纷纷尖着声音问道:“对,你是谁?”嘈嘈杂杂,竟真的像一群鸡窝里的小母鸡。
王仲云眼珠转动,扫过众人,缓缓笑道:”来赌钱的人。“
这屋内靠里堆满干草木柴,看样子是个柴房,这些人大半夜聚在一起,中间的草铺上堆满上铜钱,贝币,不是赌钱是什么?
那领头的大汉神态立刻松驰下来,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赌过钱吗?“
王仲云露出少年纯真的笑容,道:”赌过一次。”
那人又道:“看你年纪不大,有银子吗?”
王仲云道:”有,很多。“
那人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很像看到一只肥鸡的狐狸,其余的人也笑了起来,王仲云也憨憨地笑。
那人将抠着脚丫的手收了回来,像长辈一般的慈祥的笑道:”新来的?“
王仲云低头道:”新来的仆役,家里怕初来乍到用钱的地方多,所以多备了一些,夜里睡不着,听人说这里有好玩的,以后还请大哥多关照一二。‘
那人哈哈大笑,招手道:“懂事,以后遇到难事提我赵五,坐。”
王仲云拱手笑道:“多谢大哥。”其余的人也纷纷哄闹,场面顿时融洽无比。
他很自然地走了过去,慢慢地坐了下来,冲着左边身旁的人笑笑,谁知那人好像没有看到,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人自他进来时便不言不动,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所有的人坐得前仰后合,笑得东歪西斜,这人却正襟危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是坐在这破落的柴房,而是正在高高的庙堂,正凝神思索国事大计。
这里的人都很像朱升一样的侍者,这人虽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粗布衣服,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很像一个文士,竟像鸡窝里藏着的一只孔雀,王仲云不禁多看了几眼。
赌局又重新开始。
赵五抓起一把铜钱,正要抛出,却问王仲云道:“下注吗?”
王仲云笑道:“不太懂,先看看。”
赵五笑道:”小兄弟年纪不大,很沉得住气啊,好,你先看看,这一局,猜单双。”忽然大喝一声,双手洒出,铜钱哗啦啦从双手间洒出,滚得到处都是,赵五只将中间的铜钱捂住,喝道:“下。”
王仲云暗笑,这是什么玩法。
那十几个人纷纷下注,眼睛瞪得像铜钱般圆,大声呦喝。
那文士般的人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四十余岁,灯光下看不出神情,慢吞吞地伸出手,押了十个铜钱买了双。
赵五见众人下注完毕才道:“我买单。”一点一点查去,铜钱越来越少,最后竟只剩一个,竟是单数。
有输有赢,有喝骂者,有兴奋者。
众人赌得兴奋,早已忘了王仲云。
转眼间,那文士已连输十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