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奴一拳击碎了眼前那满脸凶悍的士兵的脑袋,他的身形也随之倒地,脖颈上的创口丝丝冒着血水,那士兵临死前的一击终于击伤了他。
他却像丝毫没有感到痛楚般,哈哈笑了几声,声音却变得嘶哑不已,眼神中也失去了神采,目光似有些焕散。
不远处又怒吼着冲过了一群东夷军士,冲在前面的几个敌军脸满狰狞,挥舞刀矛急急奔来,看着倒地的商奴仿佛就像醉汉看到一个****的美女一般,狂热,兴奋。
哮天就站在商奴旁边,木然的看着前方,任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冲掉了眼中滴下的泪水。
前方有倾颓的高台,台上天空中有鹰在盘旋,台下有人,横躺于地,悄无声息。
一道闪电乍起,高台似乎晃了一下,雷声不止,雨势更急,哮天眼中的泪水却已经不再流下,忽然头也不回道:“你走吧,我要去陪主人了,此生恐怕我们不会再见了。”
商奴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几口雨水,嘿嘿一笑,四下看了看,周围茫然一片,嘶声道:”走?往哪里走?“
哮天叹了口气,眼望前方,竟有一丝满足之色,笑道:“自然是想上哪便上哪,你和我不同,我和主人早已是生死与共,如今他恐怕凶多吉少,我自然是要追随他而去。”
想起之前种种,哮天已是满脸笑意,自已不过一犬耳,今生竟能遇到他这般的人物,此生无憾啊。
身后商奴已挣扎着站了起来,啸天却没有一丝的怨恨和责怪,握紧了手中那把满是缺口的长刀,踏步而出,走向了死亡。
雷声滚滚,却听得身后商奴的声音传来,听在哮天的耳里,竟似盖过了满天雷声,轰鸣作响:“我为何要走?”
哮天霍然回头,目光中满是诧异,不解,欣慰,盯着竟然笑得有些温柔之意的商奴,低声缓缓道:“为什么?”
商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敌军,甚至透过雨幕,能看得清冲在最前那魁梧有力的敌军脸上狰狞的表情。
脸上的温柔之色愈浓,目光有些迷离,想了想,然后也缓缓道:“因为,在殷都时,他,叫了我一声兄弟!”
哮天看着商奴,就这么一直看着,嘴角的笑意如一丝涟漪般地惭惭扩散开来,忽然冲了回来,一拳击在了商奴的胸前。
商奴仰天便倒,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哮天蹲下身扶起商奴,微笑道:“你居然不走,这到是很是出我意料啊,不错。”
“不过,仅仅是因为这一声兄弟?”
商奴咳了一声,望着高台,那人影似乎还躺在那里,鹰鸣凄厉,盘旋冲高,下一刻便会俯冲而下,忽然一跃而起。
“我总感觉我这位主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绝不会!”
哮天望着商奴那丑陋恐怖的脸,这一刻却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英俊的脸,当然,除了主人之外。
哈哈大笑声道,哮天往前一指:“好,那我们便杀过去。”
话音尚在耳边回荡,商奴已迈开大步,几步便窜到了冲来的敌军身来,一拳挥出,那东夷土兵应声而倒。
商奴仰天怒吼一声,低头时,却顿时愣住了。
刚才还汹汹而来的敌军,忽然间就作了鸟兽散。
当哮天和劫后余生的二十几个商军也愣住时,周围已响起了山呼海啸般地欢呼声。
“胜了,我们胜了。”
“大商,大商,大商。”
商奴和哮天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雨中,久久不动。
排山倒海般地声音直冲天空,如一把利剑直刺天空,那只在天上孤独翱翔的雄鹰仿佛也被刺中,忽然从空中直坠而下,似乎也变成了一把剑。
剑气如虹,光芒耀眼,刺目如芒,剑鸣之声不绝,一把天下最好的剑。
一双眼睛睁了开来,深遂,幽冷,如一潭千年古井,倒映出了那把越来越近的剑,不,是一只幻化的鹰。
钺上有头,头上有眼,眼已睁开。
那双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鹰,似乎有些茫然,然后人头的嘴角轻微地动了动,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目中也有一丝嘲讽之意,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路边贩卖吃食的小贩正在御厨的面前炫耀他的厨技,一个孩童在巨人的面前舞着大刀挑衅一般。
鹰确实是孩童,巨人却只是一颗人头,但人头中忽然散发出的一丝光却像是一把刀,天下最好的刀。
刀剑相撞,剑断,刀不裂。
那只鹰一声凄厉的惨叫,半空中跌落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孩童掉到了地上,积水冲天而起。
人头好似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似在感慨世事无常,岁月无情,人已老去,已力不从心。
然后,那只眼睛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围,看了一会倒在地上的王仲云,又闭了起来。
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只是表情有了一丝变化,有一丝奇诡,难以言喻地深沉地寂寞。
乌鸦地声音终于在王仲云的耳边消失,王仲云心中一静,正要沉沉睡去,却有更在的嘈杂的声音传来。
隐隐地似乎很熟悉,好像有很多人在喊着同一句话,夹杂在阵阵马蹄声中竟仍然清晰入耳。
商,商,大商!
我不能死!
王仲云心中霍然一惊,双眼终于眼开了缝隙,然后他便看见一个孩子站在他的眼前。
那孩子满身满脸的鲜血,稚嫩的脸上却有着常人难以难喻的怨毒,小手上拿着一把兵器,状似巨斧。
好熟悉,这是?我的钺!
好像从一场梦境中醒来,他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却陷进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梦魇中,手想动,不得,想说话,更不可得。
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孩童,慢慢地举起钺,恶魔般地笑望着他。
“都是你毁了我们,就让我用你的这把兵器来结果了你吧。”
王仲云拼尽全力笑了笑,笑得痛苦却更是开心,笑得孩童的脸都扭曲变形。
胜利了,呵呵。
孩童发出一起怒吼,竟似壮年般地声音,长钺震颤了起来,想拼力挣开孩童的手,那双粉白可爱的手却铁钳般地握住了他,风声呼啸间,如一座巍峨的大山般地劈了下来。
山是好山,自然有人拜山。
一箭仿佛从天外而来,直击孩童。
却射了个空,孩童凌空一个翻身,直起身来,再一起举起了长钺。
这一次名山招来了异兽,一只白色的影子闪电而至,呜呜地叫着,直扑孩童咽喉。
孩童狞笑了一声,上身一仰,哮天犬已从他的头顶跃过,滑倒在他身后的泥水里。
孩童站直了身体,商奴那高大凶恶的身形已出现在眼前,孩童弃钺,双手如爪抓出,却如击在了顽石上。
大惊,正要抽身而退,商奴裂开嘴,哈哈大笑声中,已张开双臂搂住了他。
热情如火,如情人般的拥抱中,拍拍声不绝,全身骨骼尽碎,孩童的身体软绵绵地歪了下去,嘴里“嗬,嗬。”有声,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忽然笑了笑,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哮天在地上滚了两滚,又恢复了人形,几步走了过来,眼中已满是泪水,商奴看着王仲云,王仲云也望了过来,目光温柔,如看兄弟般的温柔。
商奴猛然将身转了过去,那颗几百年来如铁石般的心竟有了阵阵地悸动。
哮天蹲了下去,慢慢扶起王仲云,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黑色的丹丸,放到了王仲云流着血的嘴里,流着泪笑道:“还记得造化丹吗?”
“我告诉那邓华说丹丸吃没了,其实还有一颗。”
王仲云点了点头,丹药入口即化,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哮天看着王仲云的手,流泪不止,忽然笑道:
”这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值得自豪的事。“
”因为,有了它,主人就不会死了。“
哮天还在絮絮叨叨,却感觉他的手被握住,哮天顿了一下,哭声竟然更大了。
纷乱马蹄声终于近了,黄飞虎持弓跃马而来,人未至,已下马,笑声却先传来。
”贤弟,这一次,你可立了惊天之功了,哈哈。“
王仲云靠在哮天怀里,笑着看着黄飞虎大步而来,身后邱引,董越,陈校尉等紧随而至,刘花更是笑得妩媚之极。
连摩家四将也赫然在列,只是都身上有伤,却还是满脸笑意。
黄飞虎冲哮天和商奴含笑点头,看到了王仲云,脸上的笑意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如山洪般的爆发,众将也是大笑不止。一掌便拍在了王仲肩上。
”好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仲云仍然微笑不语,忽然间头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
哮天和商奴对黄飞虎怒目而视。
黄飞虎愣在了当场,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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