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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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忽闻旧梦声(上)

中秋节这一日,衣衣抵达烟州。

藉着缁衣卫的长项,她得知羲南王府并无动静。这座城仿佛已然习惯了那个年轻王爷经常性地闭门不出,只在夜里听得见他府内的歌舞升平。他们说羲南王私生活固然糜烂不堪,却也不会跑出来惹人嫌,反倒是与从知府到街边小民的人缘都不错。衣衣从前就听得樱桃阁里客人闲扯,说是郅明皇帝本是实际嫡长子,二王三王皆为庶子,二王性格粗悍善战,又是次子,因而放在较近的斫北,人尽其用,并防万一皇帝身子闪失,储君好立刻继位。而打小被郅明皇帝疼爱的三王,却因福得祸,被封在富庶鱼米之地,怎奈就沉湎声色,学坏了。

“乡君想下榻何处?”常千户问她。

衣衣正望着不远处樱桃阁鲜艳的彩幡发呆,闻言,回答道:“客栈吧。”

“我这就去安排。”常千户拉马缰绳。

姚澈看着他走远,凑近车窗前问衣衣:“你在这里应该也有旧人吧?”

衣衣点头,指指不远处的樱桃阁。

姚澈扫了一眼道:“烟州最大的花楼。貌似衣衣姑娘就很喜欢去花楼。在镇澜你也去花楼看舞姬。”

“如果可以,”衣衣说,“我倒是想住在花楼里。”

姚澈挑起眉毛,不是十分理解她的意思。

“姚大哥,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么?”衣衣特指的人是玉弓。

姚澈了然道:“不会太久了。你晓得武林盟会的日子么?”

“是九月初九,重阳那天。”她说,“剩下不到一个月。”

“要忙的事还多着呢,他不会太迟来的。”姚澈摸着萨满的羽毛回答,“如果没有猜错,或者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你是说……”衣衣刚说了几个字,就听见旁边一阵喝停马匹,马车吱呀停下的声音。

一驾胭脂红窗纱的马车停在他们身边,一只玉手挑开帘,接着金玉叮当,就探出一张衣衣熟悉的脸来。

“果然是你。”绾绛很惊讶地看着她,“身形好似,却是高了些,皮肤也全变了,但我就认得你是琴儿。”

“绾绛姑娘,别来无恙。”衣衣淡淡一笑。

绾绛迟疑了一下,问:“你自己来烟州?旁边这位公子是……”

“乡野村夫,有礼。”姚澈抱拳道。

衣衣道:“我本是回家省亲,路过烟州来。”

“那为何不去阁里,不想探望探望那几个小婢么?”绾绛微笑,“可惜庆午一家已经离开樱桃阁不少时日了。”

“那真是不巧了。”衣衣看着她的明媚双眸,说,“姑娘这是从城外回来?”

“我已归家,不在阁中。”她眨眨眼,“我在家里郊外花园里消夏,今日回来过节。”

从前确乎有人告诉衣衣,绾绛本就是烟州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她居然还可以从花楼回家,衣衣有些意外。她道:“那便不耽搁你了……只是如今不便称绾绛姑娘了,要改称什么呢?”

绾绛嫣然一笑,说:“我本名韦如蓝。”

※※※

衣衣在客栈住下。不知常千户有意或无意,客栈与羲南王府仅仅隔了一条街,大斜角对着。她晚间坐在三楼用饭时,临窗就远远看见王府里灯火辉煌,好似在办宴。

常千户仔仔细细查看过衣衣要住的套间,方才与几位缁衣卫士一起用了饭,不久又过来说:“乡君要赏月否?”

姚澈坐在桌对面,喂萨满吃葡萄。衣衣看了他一眼,对常千户说:“我不想出去了。常千户你们一路太辛苦,今日可以去赏灯会的,这里有姚大哥,我没事的。”

“乡君客气了。常某如今与弟兄们是有圣命在身的人。常某几人之外,尚且还有些弟兄在暗处相随。灯会年年都有,倒也不必凑那热闹。还是乡君安全重要。如是乡君疲累,早些歇息也好。”他说完,便去叫店家备好月饼香茶。

衣衣低头不语,挟起一筷肉脯,却没有胃口。看见蹲在桌边的萨满盯上自己筷子,便伸过去。萨满挪了一步,伸长脖子啄去了肉脯。衣衣便干脆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姚澈擦擦手里的葡萄汁,也望一望羲南王府,道:“想不想去里面瞧瞧?”

“不想。”衣衣说,“那只是障眼法罢了。”

“看起来宾客不少的样子。普通的障眼法可以吗?”姚澈轻笑。

“你的意思是说——”衣衣狐疑。

“府中必然有主人。不然不可设节会。”他看着她,说,“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事。”

“……秦大哥。”衣衣双眸一亮,“他在烟州!”

“你一来,不仅缁衣缇骑来了一堆,怕是二王的人和太主的人也来了。王府不弄出些实实在在的声势来,可不惹人怀疑。”姚澈思忖道,“只是我也未曾听秦兄离开镇澜时提及此事,不知是他自己决定还是听了别人的。”

“我们可以去吗?”衣衣问。

“你轻功可以吗?”姚澈笑道,“上房偷窥,需要身轻如燕的。”

衣衣登时丧气道:“我还不行。轻功我也只能飞跃我自己拇指粗细的树枝。”

“勉强够了。”姚澈拍拍胸脯,“还有本大侠呢。”

于是衣衣转喜,起身展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

羲南王府两掖门开启,宾客乘着香车宝马,佩着玉带金钗,招引而入。门口两只硕大的灯笼映得门口石兽也红彤彤。

姚澈带着衣衣绕道王府侧墙,先寻了旁边一个小房上去,然后靠近王府围墙,点足尖飞跃过去。依着楼阁下的暗影之处,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衣衣猫在围墙上,回身向客栈张望。“姚大哥,”她轻轻说,“常千户不会跟着我们来么?”

“他守着你的房间,怕是睡得正香。”姚澈不以为然地说,“他警惕性太高,醒着我们是无法甩开他的。让他睡一会也算歇息,他平日太累了。放心,我那药不会伤他,他醒来连头痛也不会有,准还以为是自己太困倦。”

“但,那些缁衣缇骑呢?”衣衣问。

姚澈说:“他们在外城。哪能都挤到客栈去,他们听到常千户传讯才会靠近。”说罢,他扯扯她袖子,“跟我来,往花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