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见愁的动作却叫明月夜一愣,当日在灵睭山他就算现出了冰梅剑,那些明王殿修士也没这么恭敬过,更别说对他俯首跪地。
“敢问前辈身份?”见明月夜没有说话,刀见愁小心翼翼地问。
明月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魁梧身影,平静地说:“圣子。”
刀剑愁惊呼一声,头更低地道:“原来是圣子大人。”
“起来吧。”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地在满脸横肉上点了下,明月夜竖剑在后,平静地开口:“我现在以明教圣子的身份,要你脱离明王殿,你可愿意?”
“明王殿就是明教吗?”刀见愁脸色疑惑问。
“你愿还是不愿?”眉梢轻皱,明月夜遂加重了语气,严厉的声音不容任何人违抗他的意念。
眼底深处闪过畏惧的光亮,刀见愁马上改口,“愿。”心惊胆颤的他,被明月夜稍露杀光的眼神一看之下,背椎周遭已然是密密冷汗。
脸上杀气渐收,明月夜这才缓了缓声,但在刀见愁耳朵听来,也不亚于金阙外的寒风,“你刚说堡主有令,要调地上这两人入堡?”
“是的,近来堡主正要对荒古堡一些岗位进行人事变动,这两人不知用什么手段买通了关系,居然能够进入堡内,不过也是几个不禁要的位置。”
“嗯……”沉吟了声,明月夜眉梢忽地舒展,眼角带着笑意,“不如,你将我带入堡内?以这两人其一的身份。”
刀见愁面露不解,道:“这……您贵为圣子,荒古堡乃是明王殿分部之一,您若想进入堡内,大可光明正大地进入,属下还得先通告堡主,让他摆阵接待您呢。”
“我自由我的道理,你带不带?”
刀见愁一副惶恐道:“带,自然带。”
明月夜皱着眉头望着从脚下一直延伸到上空的雪亮,呼呼的风吹掠过,扬起满天的雪花。
脚底下传来隆起山地的厚重感,抬起脚的时候,却露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雪坑来。明月夜指着天上的浮云,道:“为什么不直接从哪儿飞进去呢?”
他原想横渡虚空,踏着呼啸的雪风直接落在这横绕了几座山体的碉堡。
每当以凡人的方式跋涉前进时,一仰头,就得仰视着闪烁在日光里的巍峨建筑,这种感觉,却叫他心底泛起一股屈服的耻辱。
似笑非笑的,刀见愁裂开一张满是雪白整洁的牙,“您不是说要以鬼探的身份进入堡内吗?既然如此,便只有跋山涉水地前进,以最原始的形势,才足以向堡主表达心中最神圣的忠诚!”
想起脑海里越来越多关于明教往日的事务,明月夜心底轻笑了一声,这点明王殿倒是良好地继承了,并且还有些发扬光大的趋势。
森严的阶层关系,勒住每一个苦苦在仙路上挣扎的修士,不仅在明教,在这片天空下的土地海洋,任何的一处都被这种桎梏笼罩着。
但如果修为越高,却可以摆脱这种生来就存在着的羁绊,甚至,当站到修士的巅峰——元婴期,便可以近乎将这套桎梏摆脱,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转加在还在地下挣扎的人。
哼了声,明月夜从越想越苦痛的思绪里回声,他纵身一掠,双脚在还未被大学掩盖的石上轻点,轻飘飘的身子瞬间飞上近百丈,他没有架起遁光,任由割肌的风一刀刀地吹过他清丽秀奇的脸。唯有如此,才可摆脱脑海里无时无地不在提醒着他的念想。
他如今已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了——或许是使命,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鬼……鬼探,你等等我。”还未适应身份转换的刀见愁迟疑地喊叫,流荡在肌肤上的护体真气抵御着外界的寒冷,浑身热乎乎的他抬足一点,脚下爆开一个雪坑,朝明月夜在陡崖峭壁上飞升的身影追去。
虽然规定需按凡人的方式,不许动用御空之术,但修仙者强悍的肉体,攀登起山崖来,也不见得会慢到哪儿去。
上升了半柱香的时间,明月夜掠过垂直的陡崖,在一块平整的青石铺就的地上落在矫健身段。然而,这里却不是终点,直上青云的台阶,犹如通天的天梯,让人惊喜之时也叫人痛恨不已。
搞这么多花样!心里暗骂了声,明月夜回首望了刀见愁一眼,“这台阶走完,还有其他的障碍吗?”
“没,没了。”看似强壮如牛的刀见愁,也不得不有些气喘地吐出气团,若是平时,就算要他直接登上眼前的天梯都不算问题,但这个时候,呼呼刮过的风可不一般。
啪得点破地上的青石,明月夜像草原上飞奔的豹,在一层层被雪覆盖了的天梯上留下残影,转眼便掠过了数千阶!被他飞速运动着的身子带动的风,将任何本该落在他双肩的雪都吹飞到一侧,明月夜紧了紧手里的冰梅剑,只要收下荒古堡,便可打通通往明王殿核心地带的通道。
弥漫在风雪里的巍峨建筑渐渐露出冰山一角,明月夜双眼中金光凝聚,璀璨如星,天梯的末梢,一个镶嵌在青灰长墙里的拱门居然无人看守!耳畔里更是寂静异常。
难道有埋伏?!
噙着冷笑,侧头瞥了身下那道飞速上升的魁梧身影,明月夜双脚一点,身子掠过最后的千余阶,落在拱门前。
远看巴掌大的拱门,明月夜近了时才发现,他就算再长高五六倍,都无法将头碰触到拱门顶部的花岗石——哪里雕刻着精致的银色花纹。
头也不回地问,明月夜冷厉的声音吓得身后的人一跳,“这儿怎么没人看守?”
“这倒不……”他忽然僵住了嘴,拱门内遥远的深处传来一声声浑厚的敲钟声!这样急促的三长两短,定然有大事发生。
“不好,这是讨逆钟鸣,居然有人叛变!”刀见愁骇然地连连后退,明月夜拉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跌落深不见底的天梯下方。
从临阶的地方看,这天梯就像直垂而下的深渊。
蹙眉地问,明月夜眼皮微微一跳,“怎么回事?”
“快,圣子大人,荒古堡出了逆徒,不知是谁叛变了,这钟声是召集所有弟子前去救驾的。”不等明月夜细问,刀见愁墙一样的身躯突然变得灵活异常,身子穿过狭长的拱门也不过弹指之间。
金阙玉楼,飞阁绣居,一间间各有特色的楼宇飞掠过身后,明月夜落在一角飞檐上,对在回廊里的倒见愁喊道:“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你要去哪?”
“去黑风狱,钟声是从那儿传来的。”头也不回便匆匆穿过曲廊,刀见愁一路不知用强横的肉身撞坏了多少玉树雕柱,朝着北面飞奔而去,那里隐隐有刀剑之声。
双目眺望了北面一眼,明月夜脸色一变,北风带来的空气居然混淆了刺鼻的血腥味。他身子一动,飞檐走壁地飞跃。
当他来到关押犯了不可饶恕罪的修士的黑风狱时,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的尸体让他脸色一变,青石铺就的空旷地上,居然没有让他落脚的地方!
啊……刀见愁一见这幅惨状,不禁惊骇得凄厉叫喊,他目光落在堆积了最多尸体的甬道入口,忽然发疯地冲了进去。
难道是真性情的人?心底冒出这个念头,明月夜看了有些幽暗的甬道,锵的一声拔除冰梅剑,倚剑闯入甬道中。
从未见过如此多尸首的明月夜险些被浓郁的血腥味吐出腹中的脏腑,他用真气屏住了鼻息,不看脚下踩着尸体,朝黑暗前进着。
晃动着手里发着冷光的剑,随着前方的打斗声越来越盛,明月夜也将手里的剑握得死死的。
居然被人抢先了一步,白亮的遁光腾的一下升起,明月夜的身影迅速地掠过刀见愁,直接往甬道深处奔去。他却没注意到,刀见愁望着他背影时嘴角的那丝残酷冷笑。
黑风狱甬道的末梢映照着红红的热光,噼啪的火跃声从火炉里传出,明月夜站在火光中,观望着前方两道交合的人影。
他们在火光和幽静的黑暗里变幻着身姿,一个矫健如龙,一个阴毒似蛇。
但他们身上都有着和明月夜同出一源的气息。
全声交战的两人像是意识到明月夜的出现,交手了几下便分开占据了两个方位。
“聂海棠,你居然唤来帮手,还是四境的高手。”阴毒气质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把蛇形的剑,冷冷地瞥了明月夜一眼,不屑地笑道。
阴寒入骨的声音,不啻外面的冰天雪地。
“白璋余,不是你的人?”聂海棠却是冷笑地说,突然闯入的人却是生面孔,不是他的人,自然就是这个叛徒的了。
“嗯?想阴我,还嫩了点。”白璋余负手将蛇形怪剑收拢在身后,阴笑地朝明月夜奔去,他五境的修为,只要一两招就可以压服四境子弟。
锵的几声,交手五招后,白璋余却面露惊色,他居然吃不住明月夜的招式,反倒有种随时会落入下风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