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昊取血刚好完毕之时,宋忠义也取了纸笔回来,见到李昊左手殷红,知道是他取血所致,不敢怠慢,割下纸笔,便急忙接过李昊手中的琉璃瓶子,将其交还给先前跟随赵仙儿过来这里的一个丫鬟手里,然后三两步走到另一个丫鬟哪里,抢也似的将她手上提着的一个竹篾篮子拿了过来,知道里面备了上好的金创药和纱布,急忙揭开布盖子一看,果不其然,一卷雪白的纱布就放在里面,在旁边更放了四五个小瓶。
宋忠义熟练的将其中一个红色的瓶子拿了出来,拧开瓶盖,倒出少许药粉,洒在李昊伤口之上,然后取来纱布,将伤口缠好,整个过程,他动作麻利,却也没有让李昊多流血出来。
李昊伤口被包扎完毕,对着宋忠义和李延寿微微点头,示意他并无大碍,同时让他们两人稍稍放心。
不过他本就身体瘦弱,又从身上放了一琉璃瓶的鲜血,这些血量,虽然对于正常人来说并不太多,但对于李昊而言,可就算是失血过多了,他此时就已出现轻微耳鸣眼花的症状,于是赶紧微闭双眼,稍微凝聚精神,然后才踉踉跄跄的走到先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把这瓶鲜血拿去给赵尹交差吧,至于传国玉玺的下落,我是确实不知道,赵尹虽然给了我三天时间,但三天之后,我又哪里去找传国玉玺给他,交不出传国玉玺,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之前我就答应为你做一件事,等我歇息片刻,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就帮你办了。”李昊稍微缓过了一口气,便对赵仙儿说到。
旁边李延寿见到李昊如此模样,心疼无比,不等赵仙儿开口回话,就急急出声安慰李昊两句:“小主子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里,我们再仔细回忆回忆,说不定便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将传国玉玺找到。”
李延寿说到这里,竟然低声哭泣了起来,想着李昊,本是堂堂帝皇,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心中愤恨,不禁开口咒骂:“就算那赵尹贼子要你性命,老奴也不会让他好过,他要主子你死,老奴也会跟你而去,而且要身穿红衣,变成厉鬼,伺候主子的同时,天天缠着那挨千刀的贼子。”
旁边宋忠义也是偷偷挽着袖子抹擦眼泪,一脸凄容。
李昊见此,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寿爷爷、忠义,你们不必如此,生死由命,如果我注定无法度过此劫,也是我命中注定,不必介怀。”
李昊说此话,表面上听着像是认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但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看见李昊双眼之中,偶有一抹绝不认输的坚决之色一闪而过。
“夫君不必如此,刚刚寿爷爷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赵仙儿见到李昊这般模样,他此时,身上往日的豪情丝毫不见,唯有一身失败于命运的颓废,心中不忍,就出口开解。
“皇后不用说了,这世上,一切都有命数,如果上天真的注定我李昊年仅十三岁就要夭折,我也没有话说,就像皇后之前说的那样,如果这就是命,我认命!”
李昊出声打断赵仙儿,同时微微动身,想要从座位站立起来,但因为刚才从身体上取了那么多鲜血的缘故,竟然有些力不从心,旁边宋忠义见此,正欲上前相扶,但赵仙儿却更早一步上前将李昊扶住,让他能勉强从座位上得以起身。
李昊感激的看了看赵仙儿,微微一笑,道:“现在皇后应该知道了吧,其实不止你一人是个认命的人,我一直也是很相信宿命轮回之说的,我相信我的宿命早就被冥冥中的主宰安排好了,就像这次,就是我宿命之中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坎,如果这道坎太高太难,让我真的闯不过去,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这就说明了我的宿命就是终结在这道坎之上,只能怪我前世修行不够,以至于这世福薄短命。”
李昊说出的话语真诚之极,旁边的宋忠义和李延寿听了,都不禁悲从中来,伤心无比。
只见李昊稍微停顿,微微缓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其他事,先不要讲了,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这样,你先扶我到到桌旁,替我研墨铺纸,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趁我还有命在,让我把先前答应为你做的那件事给做了。”
赵仙儿见他如此,隐隐猜到李昊所说的事情是什么,贝齿轻咬下唇,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轻声道:“夫君大可不必如此,仙儿说过,这辈子既然被夫君用六礼之仪完成大婚,而且用金册和金宝册立皇后,那么这辈子就只会是夫君的妻子,不会改变,稍后我回去再苦苦哀求哥哥,想他看在我的面子,一定能够放夫君一条生路。”
赵仙儿在赵家,虽然是不同于赵尹,是嫡出,但毕竟生长在大家族,大家族的女儿,从来就是拿来作为联姻的对象,从小就被灌输三从四德,贞女烈传之类的相关知识,再加上她也才年芳十六,涉世未深,内心深处只认定,一个女人一辈子就只能有一个男人作为夫君,既然她和李昊已经成亲,而且整个皇朝都知道她曾是李昊的皇后,那么自然而然,她就应该从一而终,一生一世就应该是李昊的女人。
是李昊的女人,那么在李昊生死关头,赵仙儿无论想尽什么办法,也是要帮助他度过难关。
另外,虽然李昊才仅仅十三岁,年龄似乎偏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对于一个仅仅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就谈什么从一而终,生死不离,似乎让人不怎么敢信服,甚至会觉得有些荒唐。
但要知道,李昊可是生在帝王家,自古帝王之家,成亲就早,在大亘历史上,就曾有七岁、十二岁就大婚的皇帝,赵仙儿和李昊之间,能够如此,在帝王之家,却也正常。
而且赵仙儿是李昊明媒正娶,是一个皇帝的正妻,能够作为一个皇帝的正妻的女人,自然视三从四德为圣言,时刻警醒自己,不敢违背。
李昊见此,心中感动之情无以言表,唯有伸手轻轻拍了拍赵仙儿的玉手,一脸苦笑,道:“皇后你相信赵尹会因为你求他就放我一条生路……呵呵,不要自欺欺人了。”
李昊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皇后还是帮我铺纸研墨吧,其他事情,我自有打算,就算要死,也要让我将想做的一些事情给做了,要不然,我也是死不瞑目。”
听到此话,赵仙儿双目看着李昊,两颗热泪已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而出,开口出声,已是泫然欲泣:“求太上皇不要休了臣妾,臣妾……。”
是的,在赵仙儿看来,李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就是写一封休书,要把赵仙儿给休掉,同时也相当于废诏,废去赵仙儿皇后或是太后的诏书。
只要赵仙儿有这么一封诏书,在大义上,她就不是李昊的妻子了,如果李昊被赵尹害死,赵仙儿就不会是寡妇,不用孤独终老,可以另嫁他人。
而且如果赵仙儿获得这一纸诏书,她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如果李昊身死,那么她就不会陪葬。
要知道,在大亘皇朝,自古帝皇身死,他的妻妾,几乎都会陪葬,再加上李昊又只有赵仙儿这么一个妻子,而且他也是正经登基过的帝皇,如果身死,虽然赵尹目前权势滔天,是大亘之皇,但也同样免不了赵仙儿赔葬的结局。
只是休书,或者是废诏,终究会让赵仙儿背上一些不好的名声,在她今后的人生,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休与不休,两相比较,前者对赵仙儿却是更好。
李昊伸手轻轻摸过赵仙儿精致的脸庞,看着她已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然他还年少,但也不禁心中触动,我见犹怜:“休书?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休了你?你这么好的一个皇后,又没有犯什么错,我平白无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是要写一份罪己书,反省自己,哪里是要写什么休书,好了,皇后你不要多想,还是先去给我铺纸研墨吧。”
听到李昊如是说,赵仙儿却不相信,只是轻轻摇头,并不上前。
李昊见此,没有办法,不得不转而吩咐宋忠义,道:“既然皇后不肯,忠义,就委屈你帮我把纸铺好,再仔细研好石墨吧。”
“可是,公子……。”宋忠义听到吩咐,略微迟疑。
“照做就是,难道你也不听我的了?”李昊打断宋忠义的问话,神情严肃。
“不敢不敢,奴才马上去做就是。”见到李昊微恼,宋忠义心中虽然不愿,但却不敢怠慢,立即按照吩咐去做。
宋忠义上前,三两下就将先前拿来放在一边的纸笔之类的物事弄好,在石砚上倒了少许水,用石墨磨好墨汁,同时将先前拿来的那支笔整理好,放在旁边,等着李昊取用。
李昊见此,微微点头,然后稍稍用力挣脱了赵仙儿的搀扶,自己来到桌旁,取过毛笔,提在手中略一沉吟,便将毛笔浸入石砚之中,沾了墨汁就在宣纸之上书写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昊就书写完毕,将笔放在一旁,对着新写的字迹吹了吹,墨汁很快就干掉,然后直接将先前宋忠义给他用来包伤口的纱布解开,逼出一些鲜血在手掌之上,然后对着他用来写字的宣纸,直接在落款之上按下了自己的一个鲜红手印。
看着李昊一系列动作,几人齐齐一声惊呼,旁边的宋忠义更是本能的准备上前阻止,但身子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只是站在原地停了下来。
旁边李延寿见此,接连轻声叹息,同时一直在嘴里低声的念叨着“赵尹贼子”之内的话语。
唯有赵仙儿两步走到李昊身边,伸出手来,抓过李昊手上的那只手,关切之余又带伤心地说到:“你这是做什么,刚刚才从你身上取了那么多鲜血,伤口刚刚包好,现在又流血了,何必要这样……。”
说着,赵仙儿向着宋忠义,声音微沉,说到:“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给你家主子包扎伤口。”
宋忠义听到赵仙儿之话,答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再次找来那个篮子,找出金创药和纱布,来到李昊身边,接过他手上的受,重新将伤口给包扎好。
李昊见到赵仙儿如此模样,心中感动不已,仿佛手上的伤口都一点也不痛一般,不禁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到:“不碍事,些许鲜血而已,这东西,我身上有的是,只是我写的这篇罪己书,你一定要收好,之前我就答应为你做一件事,这就是我要做的。”
赵仙儿接过那张宣纸,只见上面排头,果然写了罪己书三字,往下看去,李昊所写字迹,尽现于眼前,待全部看完之时,她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李昊所写,果然是罪己书,条条款款,都是从他这方面出发,阐述他种种过错,说明他不配拥有赵仙儿这样一位贤后,自愿与其断去夫妻关系……。
原来此罪己书,不是休书,胜似休书,不但达到了割断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的目的,更加让赵仙儿不会背上被休或是被废之名。
所有不好因素,都已有李昊一己承担,李昊如此待她,叫她怎能不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