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谦和柳月英已经起身,听到声音乐文谦当即打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二十几个衙役,领头是一个小厮,正是昨日随同县丞五夫人夜莺儿进入房间的小厮。
见乐文谦开门,小厮连忙凑了上来:“乐公子,小的叫马六,您老人家叫小的小六儿就成。这些都是衙门里的衙役,五夫人让都给公子带过来,供您差遣。”说着看向一众衙役:“这是乐公子,大家都听乐公子的差遣!”
“乐公子!”一众衙役瞧了乐文谦一眼,看见乐文谦手上拄着的拐棍,迟疑了一下方才叫道。
乐文谦注意到这些人中有的叫的很响,有的则是随意的应付,懒散叫喊一句,更有两个人,站在最后的两个衙役嘴巴动了动,几乎没出声,眼神中的鄙夷十分明显。
乐文谦不由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为了这些衙役的散漫,以及对自己的傲慢,而是昨天那个五姨太答应的好处没有应验。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师出无名如何领导这些衙役?当然,乐文谦有的是手段,但是没有一纸文书,自己帮忙将这次事情处理完善了,再想要拿到好处那就难了,不趁着对方有求于己的时候得些实在实惠,待到事后在索要好处,何人理会?昨天那五姨太明明已经和自己达成了意向,不料今日居然放自己鸽子?
“你们且先散去吧,随时等候调遣,马六,你和我进来。”乐文谦道。
此时院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偷闲的农人,看见衙役围在乐文谦家门口,远远的看着热闹却不敢过来。昨个乐家相公吃人肉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瞧见许多衙役围堵在乐公子门前,纷纷担心衙役定是要拿乐公子,百姓们虽敢怒不敢言,但心里亮堂,那些泼皮和衙役们是一伙儿的。
衙役们朝马六看去,马六见乐文谦一脸淡漠之色,看不出喜怒,但越是这种情况越是心中忐忑,这位爷可是五夫人交待过好生伺候的主儿。当即喝道:“都先回衙门候着。”
一众衙役倒是极为听这马六的话,纷纷散去。
这马六倒是好大的官威。乐文谦淡淡的笑了笑:“你跟我进来吧。”
“哎,是,是!”马六连忙走了进来。
院里有两个石墩,乐文谦当即在一个石墩上坐下,示意马六在另一个石墩上坐下。
马六却是不敢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交给乐文谦:“公子,这是五夫人让小的交给您的。五夫人还让小的给您带句话,说若是您将衙役们遣散就让小的将这印信交给您,若是没有遣散,那就不用交了。”
乐文谦微愣,随即笑了起来。这话分明是嘱托这马六的,那五夫人却专门让马六告知自己,明着在和自己耍心计,不成功也不吃亏还故意用此事来说事。想做什么,刻意引起自己注意吗?哼,聪明确实是有几分。不再多想,将信函拆开,只见里面是一封印信,任命乐文谦为江宁县衙役,暂代班头儿。看罢,乐文谦微微一笑,这是个门槛,莫看不起眼,但却是进身的第一步。
正欲将印信收起,却见一张纸条从信函中掉了出来。乐文谦捡起一看,一行细柔小楷带着淡淡的笔墨香:“敬请公子笑纳,夜莺儿。”
乐文谦嘴角微微弧起,心中说了句:“小妖精!”随即将信函收起。
马六见乐文谦看过了信函,小心打量着乐文谦的脸色,见乐文谦隐隐带着一丝笑意,脸上神色自在了些:“乐公子,五夫人让小的传个话,中午聚贤阁夫人做东请您小酌几杯。”
乐文谦微微抿嘴,说了句“稍等。”随即走回房间。
房间里柳月英正埋头写着字,见乐文谦走了进来,不由脸红了红:“相公已经写好了,就是……”
乐文谦取过纸张,只见自己之前用炭笔写在地上的《通告各位商家》一文已经抄好:“相公,奴家写的那么难看。”柳月英说说着话又低下头去。
乐文谦微微一笑,这书法虽然比夜莺儿差了点,但是比起自己这个不会写毛笔的人写出的字强多了。仔细看了看,不久前自己用木炭写在地上的字柳月英都已经抄袭完毕,不见一个错字。满意的弹了弹纸张:“很不错啊,比相公躺了五年写出来的字强多了。”
听到现在又提及因为五年卧床不能写字心头一酸,刚才自己听到这些话儿时脸色惊变。相公可是要考状元的啊,不会写字了即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若是考官因为相公的字而使得相公落第那可如何是好?
瞧见柳月英又担心起来,乐文谦连忙转移话题:“月英没事了,你休息吧,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你一人在家自己买点肉吃。”说着取了纸张走了出去。
马六瞧见乐文谦走了出来,连忙从石墩上站起,微微低头,弓着身仰视着乐文谦。
对这么一个类似于乌龟的造型乐文谦微微摇头,但也无意说什么,卑躬屈膝就是这个时代下等人民的生活方式:“有印刷的地方吗?”说着乐文谦将《通告各位商家》一文递给马六。
“有,县衙就有。”马六连忙回道。
“好,我们现在就去县衙。”
“乐公子,您看您要不要一顶轿子?”马六瞧了乐文谦一眼,溜贴道。
乐文谦瞧了瞧自己的脚,有些犹豫,今天这事带着个拐棍着实不便。事实上乐文谦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棍了,不过现在腿脚还没有好利索,甚至都不宜长途奔波的,而今天注定了是需要奔波的一天。
马六见乐文谦犹豫,当时有了计较:“乐公子,您稍等。”匆匆离开。
不多时两个农夫抬着一顶农家小轿子,马六在前面引着路奔了过来。
乐文谦也不扭捏,登上小轿,马六一声令下,快速朝着县衙行去。
一路上乐文谦不断问着江宁县上的风土人情,商户背景等等,偶尔夹杂两句江宁县县太爷,县丞秉性,马六虽然聪明,却哪里及得上乐文谦老奸巨猾,待到县衙时,乐文谦想要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进了县衙,一众衙役已在一旁等候,不过三五成群聊天打屁,见乐文谦进来还是马六喝了一声,众衙役这才老实了些。乐文谦淡淡一笑,令马六将《通告各位商家》一文拿去印刷。
马六瞧着这些衙役懒散,不尊重乐公子心中大怒。马六虽然地位卑贱,但却是五夫人依仗的心腹,得罪了马六,马六在五夫人耳旁吹吹风,然后五夫人在县丞老爷耳旁吹风风,这些衙役就要吃苦头。此时见这些衙役这般不晓事就要呵斥几句,再提点乐公子已经成了他们的班头,免得他们不懂事惹了乐公子。
若是乐公子在五夫人面前提几句,五夫人岂不要怪罪于自己?想起昨夜五夫人那突然的呵斥,心里便是一阵惊慌。五夫人虽是一介女流,却十分有手段,而且十分得县丞老爷宠爱。但见乐公子示意自己迅速离开,只得狠狠瞪了这些衙役一眼,期望这些衙役省点事,别做出得罪乐公子的事情,无奈去了。
衙门里就剩下乐文谦和一众衙役。几个衙役瞧见刚才马六的眼神心中有些忐忑,想要说些话亲近亲近,但却被两个满脸横肉的衙役眼神瞪了回去,渐渐的刚刚安静下来的衙门又聒噪起来。
乐文谦冷眼瞧着这些衙役,迅速对这些衙役的性情做出判断。分析如何利用。
若仅仅是处理完征收赋税一事儿,乐文谦才懒得和这些衙役们计较,直接搬出县丞老爷,取出印信强制他们做事。但自己要在官场中发展,同事之间的关系就需要好好打磨了,而且还需要不断提升,而乱世中,一个小官的自保能力和平民几乎没什么差别。所以乐文谦需要往上爬。
这又需要这些人的助力了,至少不要拉后腿。这些衙役可比那些混混们还对付。衙役们始终带着一丝正派的气息,而且有县衙靠山。对付这些人不能只让他们感觉到怕,还要感觉到服。
脑海中有了算计,当即用拐棍在地上用力一磕:“咚!”沉重的声音响起,顿时将一众衙役的聒噪声压了下去。一众衙役纷纷看了过来。
“谁是这里的头儿?”乐文谦直言道。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将这些衙役的头头儿制服,其他乌合之众自然不敢多言,届时再将印信取出,名正言顺的告知这些人自己是他们的班头,这些人必然心悦诚服。
一众衙役纷纷朝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看去。下意识的微微退后一步,将两个大汉露了出来。
“你二人便是众衙役的头儿?”乐文谦冷声道,霍然挺身,暴喝了一声:“来人通名!”
一众衙役顿时被这气势一震。又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那满脸横肉的二人中一人脸色一变,随即愈发凶狠,另一人却是后撤了半步,虽然连忙又迈了回来,但气势已经泄了,虽然脸上做出极度凶狠的模样,看起来比身旁之人更凶,但乐文谦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